“只能这样了,县太爷已经命人封棺。就是怕臭味弥漫。”王安平道:“没法子的事,他家族里的人都不在意,县太爷所能做的也只到此。”
封棺就是把棺木给钉死,甚至还会在连接处涂上一层植物的胶。这样隔绝气味!
但由县衙门来封棺其实不合适。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结案以后,家里办丧事的人家自行封棺的。像这样横死的,还得把冤申完了才会正式封棺。
然而这案子就是这样,没有苦主。
这就……
张兴柱叹道:“人活着真是一笔糊涂帐。非得作啥啊。”
差点还连累了马大夫。
“去歇一会吧。”张融融道:“出差最累了,你去歇一会,吃晚饭再叫你。”
王安平应下,也确实是累了,回了屋去躺着。只有回到了家里,人才最放松,三秒不到就睡着了。有娘在,他就安心。
府城虽然热闹,繁华许多,然而见过了也就那么回事。以后娘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娘在县里住,他就呆县里,娘去府城,他就跟着去。
“你去跟马大夫说上一声,”张融融道:“只怕他在家里还担心着呢。”
张兴柱应了,去了马大夫家,跟他说了这事。
马大夫听了,半晌无语,道:“我原以为,他家族里来人,还要扯上一顿皮,好歹要与我这医馆闹一闹,过不去,我家婆娘还担心来着,就怕他们人多势众的不讲理来闹,来头又大,又有钱,怕我家闹不过……万万没想到……”
“家大业大有啥用啊,人一死,连个苦主都没有,”马大夫叹了一声,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呐,人都是复杂的,这财主也施舍给了育孤堂财物,不管是出于本意还是非本心,至少这种事是论迹不论心的。他也有好的一面。然而,就是这样的好人,也有势利的一面,也有刻薄的一面,而死后,却如此的惨淡。
“人活着,不可不审慎,不得不战战兢兢啊。可以没有善始,不能没有善终啊。”马大夫喃喃道;“至少咱死了,有人为咱办个丧礼。不至于闹笑话。命数是比不上人家有财有势。可是普通人家也有普通人家的福气……”
“可不是!”张兴柱道:“别想多了,事已经定了,你就放一万个心!”
马大夫点头,打算去衙门里看看情况,估计是要尽快结案了送走人了。
张兴柱便回了家。
马大夫往衙门里去,走到半路,看到卖香烛的店铺,进去买了一些。
到了衙门,看到孤零零的棺木,既没有人哭灵,又没有人守着,太惨了,他忍不住烧了些纸,上了柱香,道:“你活着的时候也享受过富贵,虽死的惨淡,但也放下吧,只安心的投胎去吧。哎……”
有老衙役进来,看到他上香,便叹道:“我们也买了香来,准备点一点呢,这土财主家不穷,可是死后这么惨,连个上香的人也没有,实在可怜,我们不忍,正准备燃上一柱。”
马大夫道:“我是听说了,他们家连个人也没来?!”
老衙役气愤的道:“去了那边衙门,衙门里也劝他们家族里来人,至少把棺木带回去啊,结果不,人家就是不来,说是既涉及到案情,就叫咱县里审完再说,意思就是甩手给咱县衙了。等结了案送回去,还不知道那边接不接呢。真是的,这个事办的一点都不敞亮,是叫咱县衙又出钱又出力,赔进去多少,这棺木都是县太爷出钱买的……真是受不了!”
马大夫诧异的道:“他身边没钱?!”
“早被骗光了,身上倒是有印鉴可以取银当的钱,但咱也不能动啊,至于身边的碎银财物等,早被他身边带的人给拿走了,连个影子都没能再找得着……”老衙役无语道。
“跑了?!”马大夫无语的道。
“可不就是跑了,当时也没想过他们会跑,等跑了以后想抓,人手又不够,就算了,县太爷把这一切交上去,叫府城去抓,他们都是卖过身的,算是逃奴。归府城管,奴藉在府城呢。”老衙役道。
“为啥要跑啊?!”马大夫不解的道。
老衙役一面烧纸一面道:“估计是怕回去再被卖吧。像这种情况,家里都乱起来了,那些族人还不得抢疯了,抢一个是一个,便是用不着的小子,抢回去也能再卖一回,不都是钱,人怕了,这才劫财跑了……”
马大夫啧了一声,道:“这事闹的!这棺木就停在这里?!”
“不停这里能放在哪呢。”老衙役无奈的道:“县太爷好心,不忍心将他摆放在外面。哎。我们也嫌晦气,可是,想一想也确实是可怜。还能咋,忍忍呗,等结了案,赶紧送回府城去。放这怪瘆人的。他们族里也不知道接不接受呢,要是不接,我们也管不了了。不管咋,总得叫把人给下葬了吧。真是倒霉。县衙里为他花的钱是不多,可是咱县衙本就没钱,真是穷屁的了,估计到了府道台,也不会给银子给咱结算……算是赔本。咱县太爷可真是大善人!”
马大夫烧完了纸,心里的气怨也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丝同情和叹息,回家去了。
大妮拿着布到了季家,季老娘看到她来,便是一怔,强笑着出来拉着她的手道:“大妮咋来了?!”
“我来送布。大牛在府城买的布全在这里了,本来他买布回来我很高兴,一问他才知道他没给爹娘买,这叫啥事啊。我用着也不安心啊,就赶紧的送来!”大妮道。
季老娘心里真是百般滋味。她是认清现实了。儿子虽是亲的,可却是个糊涂蛋,说也说不明白的一人,若是她与儿媳妇置气,儿媳妇现在是孝顺,万一真的对自己不满了,以后只也当听不懂,作不了主,以及不闻不问的糊涂蛋,到时候她找谁说理去,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了。
能怎么办啊,她也想熊起,耐何儿子就是这么的一个儿子。
她现在也只能与儿媳妇弄好关系,千万别作妖,不然儿媳妇只要有装糊涂蛋的必要,她肯定得装,到时候,难道还能指着大牛为他们老两口作主?!得了吧,他自己的事都整不明白,还能指望他?!
第180章 服老
所以认清了现实, 季老娘哪怕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只能笑道:“还送啥送啊,大牛再糊涂, 也是我生的, 我就是心里不得劲,也只是气一时,儿子还不得是亲儿子。好孩子,难为你想得着, 你有心送来,我就高兴了, 这个你拿回去,我当娘的, 万没有掺合儿子媳妇中间去的,儿子给媳妇买的东西,我拿过来像什么话!?再说了, 这色儿,这料子, 我一个老娘们穿着也不像样啊,那不是成了老不羞吗?!”
季老娘道:“可得拿回去,你有这心, 你比大牛想的周到, 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儿子是她亲生的,再怎么,她也认了。反正大妮是真不能得罪了。
大妮见她推回来,道:“娘,你别生气,大牛他, 你也是知道的。他没想到给爹娘买,我爹和姑奶奶那边,他也是没有想到,并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季老娘笑道:“难为你了。他这样,以后少不得要你多操心人情世故。有你照顾他,我也高兴。”
大妮见她非得推回来,只能收了,又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便道:“这样吧,天凉了,这布我用来给爹娘缝两件衬衣,也算是尽了我和大牛的孝心了。爹娘别生大牛的气才好。”
“用不着,用不着,这布料,我和他爹穿着是真不合适。”季老娘连忙推拒,道:“大妮若有心,用棉布就行。”
大妮听她说的真心,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