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柱却不好笑他什么,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王安平听了略有戚戚。一时无话,到了草屋那里,孙氏看着几只幸存的鸡鸭吃食在发呆,锅里在烧着水,想着是要倒水用的。
人在麻木,受不了打击的时候,发呆恰恰是发泄排挤心中苦闷的一味不得已的良方。
谁都想人生皆顺,然而要做到人生皆顺,多难呐。若不遇难事,谁能知道,空发呆叹气这件事情,虽然无用,可是在这个遇事的当下,它也许是最好的排空方式了。
看到三人回来,孙氏忙起了身,迎了上来道:“咋样?!村里咋说!?”
王安和愤愤的道:“还能咋说,推的干干净净,只说先找小钱氏,找到了再说!”
孙氏眼中的光灰了下去,眼泪就闪闪的了。
“先进屋,叫表哥和三弟喝点水,”王安和道。
孙氏应了,忙去继续烧水。
草屋这边什么都简陋,茶叶也没带来,都没了,所以只有开水,取了两只碗来,烫了烫,然后倒了滚滚的开水放到了桌子上。
王安平看着这简单的草屋,虽小,但是住是能住了,因为是新的,也没什么怪味,除了简陋些,但也不算是不是住人的地方。
“二哥吃了这个亏,也就认了栽吧。”王安平劝道:“好歹人是好好的,钱财也保住。只要人没事,以后会有更好的。”
王安和点头道:“我知道,遇着了这事是倒霉,可我和你二嫂这一生也不能只搭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明白的!”
王安平叹了一口气,道:“对于能找到小钱氏这回事,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算找到了,钱,她还在不在手里,是不是给别人了,或是已经花了,或是被王安福全部拿走,不肯赔你们,都是可能的。依旧有很多这样意外的状况。难道真的要去钱家闹,找到了小钱氏就逼死她,或是与王安福拼命吗?!人这一生,止损很难受。可是遇到了这种倒霉事,或是不讲理的人,只有止损,才能往前迈。好歹现在搬到了这里,避开了小寡妇。也能图个清净。若不然,这日子更没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怎么办?!”
王安和和孙氏眼睛红红的,虽然有点麻木,却是认命的点了点头。
孙氏想了想,不安的道:“房子是没了,但钱,我却不放心放在自个这草屋里了,就怕有趁火打劫的人,若是连钱财也保不住,我和你二哥还不如去死。所以,安平呐,我和你二哥的钱,能不能暂时存在你这里。将来等浩浩大了要盖屋,再跟你拿。我和你二哥在村里也花不了几个钱,留点零用的铜子就行了!”
张兴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回事?!这么抠的人,竟然要把所有家底拿出来给安平先存着?!这吃的亏未免太大了吧,以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程度?!
王安平一听就明白了,道:“二嫂是怕王安福来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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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认栽
孙氏眼泪直掉啊, 道:“小钱氏都不是人,王安福更不是好人,这两口子恶人偏凑成了一对, 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和你二哥也是怕啊!只要保住了钱,我和你二哥就啥也不怕了!”
“我和你二哥只这间草屋了,他要看得上, 只管来抢,来烧。至于田产, 他也抢不走, 藏不起。只有浮财,我是真怕啊, 想来想去, 没有能信得过的。这草屋里也实在没藏东西的地方,若是藏地下埋起来, 埋外面不放心, 埋在屋里,哪个不晓得, 只要有心抢, 随便挖挖就找着了, 这土坯土墙的能拦得住谁?!”孙氏道:“我娘家村里村口有一家开杂货铺的,平时进出的也就一点小钱, 也有人瞧得上,趁着晚上他们家没人, 硬是把土坯墙给砸开了,把钱拿走了。人呐,别说是大钱,便是小钱, 真穷极了,啥事做不出来……”
王安福这是穷途末路了,还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人一旦穷途,就会穷凶极恶的做出末路事来,啥事做不出来?!虽说不至于对二房动刀子,但是,抢偷这回事,只要开了始,有了心思,怎么也防不住的。
王安平听了心中凄然,只觉得在村里生活,也太苦了。防着其它村民也罢了。连亲兄弟也……
王安和也不住的点头,道:“交给安平我放心。安平不会图我的钱的。”
孙氏怕王安平不答应,道:“我和你二哥也没别的人可信了。安平,你的运道好,也不缺我和你二哥的这两个家底子。也看不上咱的这点花用。若是不交给你,我们还能信谁呢。好歹为了浩浩,你侄儿,就受一受吧。我娘家那边,我但凡去点银两,往后,呵呵,别想着再能拿回来,肉包子打了狗,半点不假……”
说罢落下泪来,道:“我娘家村上有一个姑娘,嫁了一个比较富的农家。嫁去本来过的丰足和美,但家里兄弟多,娘向着兄弟,第二年跟女婿借了九两,至今未还啊。女婿恼了,打了那姑娘,要她回家去要钱,她去娘家,又被她娘打了几巴掌,说她是烂了心肝的,嫁了人只想着丈夫,不想着娘家兄弟,只逼的她要死要活,一回去,当晚就想不开上了吊了,一条人命呐,就这样没了,可就是这样,钱能还吗?!呵呵,以失去了一条人命当理由,姑娘她娘更没还钱了,这九两,是用她姑娘的命换来的。贴着儿子,一文也没给夫家啊……就是这样的。都是这样的。”
张兴柱和王安平听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张兴柱道:“后来呢?!”
“那姑娘不幸,去的第二年生了个姑娘,她死的时候,小姑娘才抱在怀里,娘死了,爹不要,至于外家就更不可能管了,还是亲爷爷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的,去年长到十五了,才嫁了人,姑娘的娘倒是假惺惺的来哭了哭,要她婆家好好待她啥的,”孙氏虽眼中含泪,却泛着冷光,道:“……那九两可是提都没提。这件事十几年了。十五六年前的九两跟现在的九两可是两回事了。就是这样,她也没还呐。小姑娘是个聪明人,心中全是有数的。也不大爱搭理这外婆子。”
张兴柱心中跟哔了狗一般。与王安平不发一言。
“所以,我是一文都不能去娘家那头,去了还能要得回?!我死了都要不回,活着就更要不回了,哪怕是耍赖,还有我亲娘一条命跟着我耍,为了昧钱,她上个吊算什么?!真吊死了,我钱要不回,还要说我不孝……”孙氏说话难听,却是实话。
王安平这下当然无法推拒了,便道:“好,我便依二嫂便是,有多少,我都拿着。过上几年,浩浩要成亲,随时来找我拿便是。”
孙氏大喜,道:“三弟啊,多谢你呀。这下我和你二哥是心安了,要不然这日子咋过。”
说罢当下就从怀里腰间解下一个包袱来,递到了王安平桌边上。
好家伙,当时不放心钱放在草屋里,随身带着去城里了。
这样战战兢兢,草木皆兵到这个程度,王安平也不知道说啥了,道:“二嫂放心。这里甭管多少,不会有半文的损失!”
孙氏这下是真的放心了,道:“若是老大来闹,我和你二哥也就不怕了。不然这钱在屋里,心里不踏实。就怕贼惦记着。”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钱氏会偷钱走,王安福到这份上都要狗急跳墙了,啥事做不出来。
张兴柱一面喝水,一面劝道:“好好过日子要紧,若是王安福来闹,你们可别与他拼命。他要作死,你们可别垫背。孙氏,你要管好你丈夫。好好的糊弄上这段日子,以后就会好起来的。现在就是犯太岁,犯小人,你们只要别惹事,认了这个栽,就会有福无祸。要不然,这小祸也会变成大祸。到时候后悔莫及了。”
王安和和孙氏都紧张的点了点头。
王安和小心翼翼的道:“老大他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啊?!”
“他这个人,是能吃亏的人吗?!吃了亏,哪那么容易认?!像咱们这比较怂的人,生意亏了,房子烧了,认了也就认了,顶多骂上两句,虽然很怂,但至少能保平安,没有后患。”张兴柱道:“可他栽成这样,哪能甘心?哪能收手?!现在还只是闹一闹,一旦热血上头,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才是后悔莫及的时候。”
王安和一个激凌。
“你少饮酒,一旦热血上头,想不开,被人一鼓动,做出后悔的事来,世间可没后悔药可医。到时候你托给安平的钱财,可就成了托孤的钱了。”张兴柱道:“不想你家浩浩早早的没爹,你就怂一点的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窝着吧。没事就去地里种种地。有些激人的话,可别听,捂上耳朵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