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知道他做错了。
他知道他不该跑。
可那种时候,他哪里还想的了那么多?他是人啊,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危险,害怕不是人之常情的事吗?
他就不信他们不怕!
只不过他们没有像他这样表现出来罢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向他们忏悔,向他们请求宽恕,无论他们对他做得多过分,他都隐忍不发,甚至还总是陪着笑脸希望能打进他们的团体,可没有人欢迎他,他们都把他当做一个叛徒,他们不高兴的时候就把他当条狗一样对待,让他趴在地上,让他去吃地上的东西,还让他学狗叫。
后来顾云霆知道了,他制止了他们的做法。
他天真地以为有顾云霆的话,他们会原谅他会对他好些,可是没有,他们不仅没有接纳他,甚至开始视他为无物,以前他们高兴不高兴的时候还会逗弄他,后来连这些都没有了。
他成了一个彻底的隐形人。
他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可所有人都像是看不到他,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和他一起操练,他们在他面前勾肩搭背笑着离开……他开始愤恨,愤恨所有人,连带着从未欺辱过他甚至帮他说过话的顾云霆都开始恨上了,他那么厉害,他们都那么信服他崇拜他,他为什么不能替他说句话?一句,就一句就好!
他为什么要让他被人这样对待!
后来,他甚至忍不住想,也许这一切都是顾云霆的阴谋。
他就是故意的,他恨他不救他,但又要彰显自己身为将军的大气,所以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他!是,一定是这样的!可即便知道,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那么的懦弱,那么的无用,连反抗甚至连为自己争论一句都不敢。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没想到他的姐姐会给一个权贵做妾,也许这就是一人成仙,鸡犬升天,他的姐姐在知道他的遭遇后给那权贵吹了枕头风,于是他终于得以从开平卫出去,辗转几年的时间,他的姐姐因为有孕在府中的地位越来越稳,他也从一个守城门的小将变成了城防营的将领。
可他没想到这群人居然又来了!
陈抚安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拳头捏得死紧,手指深陷在掌心之中,他望着梁大明等人离开的方向,目光阴狠毒辣,整张脸都变得越来越扭曲,这样的扭曲覆盖了他原本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可怖极了。
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有能力去反抗了,可他依旧不敢。
在面对这群人的时候,他依旧还是那个三年前被他们当做狗一样逗弄的废物,除了愤恨,他什么都不敢做,甚至连接触他们都不敢。
“闭紧你们的嘴巴,今天的事谁要是敢传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离开城门口的时候,陈抚安沉着嗓音警告他们。
他好不容易才能丢掉三年前的一切重新生活,绝对不能让别人议论他的过往!
那些将士却不知道这些,只当他是忌惮顾云霆,同样忌惮顾云霆的他们连忙点头答应了,反正就算上面问责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只有陈抚安的副将李维康面露犹豫,“大人,真的不用再去检查下吗?如果……”
话还没说完,陈抚安就转过脸打断他的话,他的神情冰冷,“李维康,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或者你觉得你这个副将比我更有能力?”
李维康白了脸,“属下不敢!”
陈抚安淡淡瞥他一眼后收回目光,握着缰绳目视前方,“顾家和赵家如今结亲不成,你以为顾云霆那些土匪亲信会帮赵家那位?何况他们要是真的藏了赵家那位,怎么敢这样大摇大摆等着我过来,他们就是故意的,他们就是故意来折腾我的!”
他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没有办法平静。
他的目光涣散,一下子害怕地缩紧瞳孔,一下子又愤怒地瞪大眼睛,像是失去意识一般呢喃道:“他们就是故意在那边等着折磨我让我丢脸,为得就是给顾云霆报仇!”
他越说越乱。
李维康几次想开口都插不进话,最后还被人威胁,“今天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要是让我知道……”刚才意识涣散的人忽然又清醒过来,他阴狠着一张脸,目光毒辣地看着他,威胁着压低嗓音,“李维康,你说是你先取代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
“妈的,可真痛快!”
马车外响起梁大明的声音,“早就看这狗东西不爽了,当初将军不准我们欺负他,没想到这狗东西运气那么好,现在居然在开封做守将。”他说着又呸了一声,“这种贪生怕死的狗东西居然也能做守将,真是笑话!”
“哪里是他运气好?”有人笑着接过话,“还不是他那个姐姐会选男人,不过她也真啃得下去,我听说陈抚安那个姐夫都有五十多岁了吧?这都得算是爷孙恋了,啧。”
“年纪大怕什么,反正有钱有权,你没看到陈抚安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过这小子还是一样的没用啊,看到我们还是怕得发抖……”
“好了,别说了,小姐还在马车里,别让这些污言秽语脏了她的耳朵。”武子华发了话,其余人想到马车里的顾姣顿时心神一凛,刚刚还一个个都跟土匪头子似的,这会却都紧绷着身子闭嘴不言。
顾姣听着外面的话,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些以前在她眼中只是“爹爹给的护卫”的人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已经让她觉得熟悉和亲切了,虽然很多人的名字,她还是不知道,但也无碍她对他们的感官很好。
这会她握着小小的一角车帘看着外面,发现有人居然还在扭头朝她这边看过来,似乎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在跟她的目光对上后,那人立刻瞪大眼睛变了脸,然后马上转头,动作快得让顾姣都有些担心他的头会被扭掉。
她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
直到余光瞥见身边的四叔,笑意又化作了担忧。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进何府。
进了何府之后,又能不能顺利查到何大人的死因,还有四叔一直在查的那些东西。
她满脸忧虑。
赵长璟知她担忧,抬手轻抚她眉眼处的褶皱,“放宽心,我们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听到四叔的安慰,顾姣紧张的心也跟着稍稍放松了一些,她没再说话,只是手指往上攀升,与四叔十指相扣,以这样的方式安抚着彼此的心。
很快就到何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