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那会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都找上门,显然知道她是杀死何丞锡的真凶了,居然还能朝她伸手?
她不明白这个女孩在想什么。
顾姣起初没听明白,直到跟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对上,她霎时就明白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顾姣神情骤变,瞳孔急剧扩张,浑身汗毛倒竖,可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震惊和愤怒,“真是你杀了何大人?!”
虽然早猜到是她。
但真的听她这样说,顾姣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生气,她说话的时候抽回了自己的小手,脸也跟着冷了下去。
她质问,“为什么?”
佩兰未答。
她只是看着顾姣收回去的手很轻的笑了下。
那笑声响在深夜的灵堂十分诡异,顾姣皱眉,就连赵长璟也朝她多看了一眼。
佩兰却没再看他们,她转身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到棺木旁,然后弯腰伸手,很快,她的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
灵堂的可见度不够,顾姣看不清她手里拿了什么,赵长璟倒是立刻就看清了,看到她手里握着的那本册子时,他原本沉寂没有波澜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变化。
他没想到这东西会在这。
或者说,他没想到它还会在,更没想到她会打算交给他。
或许有些事他猜错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佩兰的身上,带着审量和沉吟。
“您是来找这个东西的吧?”听到佩兰出声,顾姣也终于看清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一本蓝色的册子,外面的表皮看着已经有些旧了。
她知道四叔和何大人是在查私盐案,所以这个册子是……四叔一直在找的那个账本!她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就连手也不自觉攥紧。
赵长璟一直牵着她的手,自然能感觉到她的震动,面对佩兰的询问,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轻轻握了握顾姣的手,等她的情绪平静下来,方才看向佩兰。
“你没给别人?”
短短一句话,场面顿时有了变化,就像反客为主一般,刚才属于佩兰的攻势和优势一下子就没了,她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就连握着账本的手指也骤然收紧了一些。
她沉默地看着赵长璟,没有回答赵长璟的话,但那双黑眸透露出的幽深光亮比先前还要明显,嘴唇也一直紧抿着。
“很意外我会这么问?”赵长璟看着她,淡淡一句后,他从佩兰手中接过账本,上面都是他近来所查之事,看到账本上面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巨大的金额,他脸上的神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在那昏暗的烛火下,继续一页页往下翻,薄唇微动,话还在说,“看来是送人了。”
他的指腹抚过账本上多出来的墨水,那应该是有人拿着它临摹留下的痕迹,“不过这本应该是原本吧,挺难得的,你居然能骗过他。”
顾姣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佩兰却终于说话了,“你知道他是谁?”
相比之前的平静,此时的她嗓音阴冷尖锐,原本沉静的脸也忽然变得怒意勃发起来,她双手紧握,怒目圆睁,怒气冲冲质问赵长璟,“你既然知道他是谁,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他参与进这样危险的事!”
“你难道没想过他会出事吗?!”
面对佩兰的质问,这次赵长璟沉默了,他没有反驳,任眼前的女子像宣泄怒意和恶意一般肆意说着,顾姣倒是想开口,但她每次想开口,四叔都会按住她的手制止她想说的话。
不知道过去多久,佩兰才终于消停下来。
这一顿宣泄消耗了她仅剩的力气,她重新跪回到那个蒲团上,身子还在颤抖,就连放在膝盖上的手也还在微微发颤。
她闭着眼睛,心口不住起伏,像是在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
“抱歉。”
低沉的男音入耳。
佩兰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脸上露出一个讥嘲又或是自嘲的笑,“您用不着和我道歉,你们既然找过来,想来也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死的了。”
“是,是我杀了他。”
“他跟我无亲无故,又死在我的手中,我也没资格听这一声道歉,说起来,最对不起他的还是我。”她终于睁开了眼睛,膝盖太疼,她索性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然后就这样侧着身子朝着棺木的方向,嘴角扯着,脸上还是那副自嘲的模样。
“不管你有没有资格听,这声抱歉我都得说。”
“我的确知道这事的凶险,也知道子康参与其中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甚至很有可能殒命,可我还是找上了他,他会有这样的结果,我难辞其咎。”
顾姣听出四叔话语中的自责。
她面色焦急,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在袖子底下回握他的手。
赵长璟感觉到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目光却仍旧落在佩兰身上,“而且你也没想真的杀了子康。”
这句话让顾姣和佩兰都神情骤变,顾姣是震惊,而佩兰……她的脸皮颤了颤,虽然还是没有扭头,但还是能够看到她脸上原本冷寂的表情在慢慢龟裂。
她起初还紧绷着,但渐渐地,像是控制不住一般慢慢佝偻起来,她不愿让别人看见她这番模样,背着身,捂着脸,眼泪却无法抑制地从她的眼角流落下来。
啪嗒——
就像雨滴,一滴滴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顾姣这会是真的糊涂了,四叔不是说在何大人的风府穴内找到了被银针下过的痕迹吗?而且佩兰也承认是她动的手了,怎么这会又变成没想真的杀了何大人?看了眼还在无声哭泣着的佩兰,顾姣轻轻咬唇,觉得她的确不像是想杀了何大人的样子。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佩兰一时半会也回答不了什么,顾姣转过头,轻轻牵了牵四叔的手,小声说,“四叔,我不明白。”
赵长璟看着她说,“我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嫉妒、愤恨所以才会在一气之下杀了子康。可刚刚,她把账本交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