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为难地看向床上不能言语的王氏,“娘,那我和浅姐儿先回去了,下个月再来看您。”说着两人扭头准备回了,薛氏叫住两人,脑子里快速运转,“二弟妹,我们也没去你们那边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给你们添添喜气如何?”
“大伯母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爹爹走后不到一年哪来的喜事,莫要往我晨屏侯府泼脏水坏了我们名声才是。”沈月浅冷着脸,眼神说不出的凌厉,吓得薛氏没了话说。
两人走了,薛氏嘴里骂了两句,上前打开盒子,不过是些补品,无聊地推给李妈妈,“二弟妹孝敬娘的,你可要收拾好了,本以为二弟妹会请我们过去坐坐,谁知人家现在身份地位不一样了,看不起我们了,娘,您心里是不是也气不过?”
“大嫂说的什么话,一群孩子还在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拎不清楚吗?月裳,牵着小五小六去学堂。”沈怀康看了眼到处乱瞄的沈怀庆,失望地摇了摇头,上前扶着太夫人躺下,“娘,您好生养着身子,待身子好了,让娘子陪着您去侯府坐坐。”
薛氏为人小肚鸡肠,小气抠门,看最近府中菜色就明白了,常去侯府换换心情也好。
薛氏不以为意,她把银子牢牢地握在手里比什么都好,谁敢得罪她?得意地扫了一圈,斗志昂扬。
“娘,您现在需要人伺候,芸裙要打理后宅不容易,我琢磨着抬了陈姨娘为平妻,帮芸裙打理后宅,她也能分出更多的时间照顾您,您要是同意的话就点了个头。”沈怀庆坐在边上,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薛氏僵在了当场,平妻?沈怀庆真是日子过久了糊涂了,她还未出声,王氏已点了点头,而被刚进屋的小王氏见得个正着,若非自己这个侄子千叮咛万嘱咐她才不愿意来这一趟,不想是为着这件事。
“娘既然同意,芸裙,你管家的权利也交出一半给陈姨娘,多分些时间伺候娘。”沈怀庆这句话说出来,压在心里的一口闷气才算消散了,小王氏在,由不得她敢反驳。
沈怀康气自家大哥糊涂,却也没反驳,甚至还帮腔道,“那大哥挑个日子抬了陈姨娘吧,她这些年照顾月牙不容易。”
屋子里所有人皆没反对,薛氏咬牙切齿好一会才平复下心情,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瞪着沈怀庆,“公中财产皆在我手里,陈姨娘要管事自己想办法。”
她抬高了嗓音,不料啪的声被小王氏抽了一耳光,“家中长辈还在,大声嚷嚷什么?你娘说不出话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信不信我做主让怀庆休了你……”
小王氏要强了一辈子,容不得人反抗,“今日我在府里待着,你吞了你娘多少银子乖乖拿出来,否则,自己拿了休书走人,至于帮你的那些个婆子,没了你,我照样收拾得她们服服帖帖。”
叶妈妈这才害怕起来,她再和薛氏沆瀣一气,她的卖身契还在太夫人手里,弄不好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慢慢退到一边,尽量不让自己入了小王氏的眼。
至此,平妻的人选和日子就这么定了,为了出口恶气,太夫人让柳妈妈帮衬陈姨娘,如此一来,周氏与陈氏彻底撕破了脸皮,薛氏将小王氏也一并记恨上了。
☆、第032章 无礼上门
初三这日,早早的沈月浅便醒了,刚入冬,天冷得厉害,玲珑服侍她穿衣时才知晓外边下雾了,“雾气重,丁小姐还会来吗?”沈月浅罩了件白色袄子,推开门,院子里雾茫茫一片,门外景色皆笼罩在雾气中,缥缈朦胧,“待会你拿几把伞去门口候着,记得帮忙撑伞。”沈月浅喜欢这样的日子,下着雾,倚在窗前,感受冬日雾下的朦胧。
沈月浅还在孝期,身上仍然没有多余的装饰,去云锦苑给周氏请安时路过湖面,整个湖萦绕在层层白雾中,颇有几分仙境之美。
顿足片刻,直到玲芍撑起伞遮挡了她视线沈月浅才如梦初醒,嘴角勾起一抹笑,道“不用打伞,站一会儿不是湿了头发。”抬步,悠悠然往云锦苑去。
周氏有条不紊的吩咐厨房准备招待客人的糕点,见她没打伞,蹙眉地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暖了暖,“入冬后天一天天的冷,怎么不带着手炉?”说着,周氏取下自己的手炉交给沈月浅,“你暖着,我去前边守着。”
家中没有男子,周家几位大哥是不会来的,丁家估计也只来女眷,周氏心里有了数,不过仍让人将书房的地龙烧起来,以防来了男客。
交代好了,周氏估摸着时辰去了前院,不成想最先到的竟是老屋中的人,桂妈妈说起给老屋去帖子时她想的是面子上过得去,并非真心请她们,前日回来时遇着小王氏,看着她和沈月浅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们,碍着她是长辈周氏没说什么,她看得出来,沈月浅也极不喜欢小王氏,物以类聚,对老屋那边的人她都不喜欢。
薛氏丝毫没注意周氏脸上的不情愿,上前热络地牵着她的手,放高了姿态道,“昨日才知道你送了帖子一事,这不都没来得及备礼就来了,二弟妹不会介意的吧?”
沈未远没来,沈未年两兄弟和沈月牙来了,三房的孩子也都来了,罗氏安之若素地上前拿出准备好的礼盒,“二嫂搬新家,一点心意不成敬意。”罗氏送的礼算不上贵重,真的只是一份心意,薛氏在旁边脸色极为难堪起来,认为罗氏落了她面子,这两日,府里乌烟瘴气,她知晓陈氏是个有手段的,没想到她竟能控制得住下边的人,今日若不是答应带沈月牙来只怕她还出不来门,说着,瞥了眼她身边的沈月茹,一个庶女怎么能和她肚子里出来的嫡女比较?
周氏收过盒子,温声道,“先进屋坐坐吧,浅姐儿在正屋呢。”皱眉地看着沈未年和沈未知,缓缓道,“待会府里要来女眷,你们年纪稍大,我让桂圆带你们去书房……”
薛氏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都是一家人,不用吧?”沈未年沈未知一个才十三岁,一个十一岁,哪用得着避讳?周氏没搭理她,挥手叮嘱了桂圆两句,后者伸手做了个请的首饰,沈未年沈未知乖乖跟在后边走了。
不到一刻,李家的马车也来了,周氏的脸沉了下来,薛氏不自知,上前亲切地拉着沈月容的手,心疼不已,“怎地比说好的时间晚了,上次的事情可解决了?”
沈月容身后的李珏身材中等,容貌还算清秀,见着薛氏,规矩地叫了声岳母,随即,后边的马车下来两位少爷,和沈未年差不多的年纪,周氏脸色愈发难堪了,薛氏见周氏盯着那两名少年,笑着介绍道,“这是李珏的两名弟弟,得知你搬家,我昨日给月蓉去了消息,你看着她长大,理应过来拜访你。”
说是拜访,沈月容手里也没礼,李珏身后的两名少年也是个不懂规矩的,大摇大摆像进自家门似的嚷嚷个不停,周氏担心二人冲撞了沈月浅,给旁边卢平使了眼色,卢平会意,让福禄福寿跟在二人身后,李家并不显赫,李珏所谓的官职还是家里出钱捐来的,平日没少仗着这点欺压良民,这些沈月浅不知道,卢平却是打听清楚了的。
薛氏穿过影壁,见院中景色婉约精致气派,丝毫不输老屋,且一路过去,穿过好几处空着的宅院,心思动了动,侧身想问罗氏的意思,罗氏全身心放在两个孩子身上,薛氏自讨没趣便没张口。
经过水榭到了周氏的住所,更是让薛氏嫉妒不已,黑瓦白墙,花丛环绕,分明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尤其拱门上鲜花开得艳丽,看在薛氏眼里刺眼得很,问身边的婆子,“这么冷的天哪儿寻来的花?”
便是腊梅也要过些时日才绽放,这种花,她见都没见过。
鲁妈妈板着脸,严肃道,“花房折腾出来的,老奴也不知,大夫人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花钱买些回去……”鲁妈妈神情坦然,薛氏有气也撒不出来,花钱买?暗示她拿不出银子来?薛氏咬咬牙,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不与她一般计较,入了拱门,院中景色皆纳入眼底,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旁鲜花盛开,清香宜人,大冬天,寻这么多娇艳欲滴的花来充面子定费了不少银子,这是薛氏的第一感觉。
拾上台阶,门口的丫鬟同时屈膝微蹲给她们行礼,可并没有打开屋子的意思,薛氏面露不悦刚要开口训斥两句,身后的鲁妈妈一板一眼道,“老屋那边的人来了,你进屋通禀声。”
薛氏何时受过这种气,“我是浅姐儿大伯母,进屋哪还需要通禀?”说着,自己上前伸手要推门,被门口的丫鬟挡在了半空,这时候走廊拐角走来一人,素色细布大衣,发髻梳成圆髻,中间插着只木刻梅花簪,神态倨傲,面容冷峻,“侯府乃皇上御赐府邸,府里小姐少爷最是注重规矩,哪儿来的妇人如此不懂礼数竟要硬闯主忍家的屋子,鲁妈妈,太夫人既然让我来教导小姐礼仪便不能随意让人坏了规矩,不管是谁,还请将这位夫人请出去,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可不想在我教导礼仪的人家遇着这种不知羞耻的人。”
一番话说得薛氏面红耳赤,便是罗氏也露出诧异的目光,心里隐约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了,妆娘子,京里除了她,没人敢随意指着人鼻子大骂了。
妆娘子说完这句,脊背笔直端庄地走到门口,抬手叩了三声,听着里边传来清脆的请进二字后才推门而入,她一进屋子,两位丫鬟忙将门掩上,生怕薛氏冲进去了似的,气得薛氏想骂人,想了想,最后忍住了。
不一会儿,门再次从里打开,妆娘子仍旧严肃着脸,一双眼像能看出人心思似的在薛氏身上逗留了一瞬,落在门口的两名丫鬟身上,冷着脸道,“小姐刚学规矩不能破了例,你们听着,谁要是在屋里大声嚷嚷,直接进屋将人撵出去,辰屏侯府不同于一般人家,离不得规矩,明白吗?”
两名丫鬟点头,声音不疾不徐地回了声好,妆娘子这才慢悠悠地走了,她一走,周围的气息好像都顺畅不少,薛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见左边丫鬟推门进屋禀告了句,里边再度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薛氏和罗氏这才领着人进了屋子,屋里摆设皆是上乘货,薛氏只在太夫人屋里见到过差不多成色的东西,沈月浅穿着灰白色的衣衫,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拿了本书,一页一页翻着,小七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不哭也不闹,听话得很。
薛氏心里不是滋味,进门后被人从头到脚的无视让她不舒坦就算了,沈月浅都敢给她摆谱了,正要抱怨两句,沈月浅就竖起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个禁声的手势,众人都想起刚才妆娘子的一番话了,大气也不敢出,硬是等沈月浅翻完了书,转身问候她们时,众人提着的心才落到实处,从来没见过如此严肃的人,那可是妆娘子,据说去宫里教导公主还打了公主板子的妆娘子,皇后娘娘非但没责怪她,反而称赞她做得对,之后,京里边大户人家争先恐后地拉着她请她入府教导规矩礼仪,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不管是谁,只要不重规矩,当场训斥,因着这个,请她入府教导礼仪的人家又高兴又害怕。
没想到,这样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被周氏请动了,薛氏心里千般不是滋味。
“大伯母三婶来了?快坐吧,玲霜,添茶。”
沈月茹在旁边注意着沈月浅一举一动,只觉得几个月不见,眼前的沈月浅变了许多,家里夫子教导礼仪的时候沈月浅最是不耐烦,被夫子念得烦了就搬出二叔来做挡箭牌,“我爹爹说了,不用学太多规矩,见着长辈记得行礼就成。”
那样明媚开朗无忧无虑的沈月浅她心里羡慕不已,夫子布置的课业多,完不成的都会挨手板子,沈月浅却不用,“我爹爹说夜里要早点睡觉,熬夜写功课伤眼睛,不信夫子问我爹爹……”
这样的话多如牛毛,每次夫子找二叔质问的时候,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都礼貌的点头应下,同样是女儿,薛氏对她严格得多,沈怀庆对她则是不闻不问,甚至对她的关心还不如二叔对她的多。
而眼前的沈月浅无疑是陌生的,素净的脸不描而黛不粉而饰,明明同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以前的沈月浅俏丽可爱,现在的她举手投足皆散发着沉稳和贵气……
玲霜奉上茶盏退到一侧站好,目光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几人的动作,防止她们做出对自家主子不利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