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浅微微一笑,杜鹃注意到她的肚子,“听说你肚子很大了,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平时难受不?”杜鹃所看见的,怀着一个孩子肚子就十分明显了,何况沈月浅怀的还是三个,她想着肯定会比旁人的大三倍,今日一见,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沈月浅有话和杜鹃说,宁氏和周淳玉在她不好开口,回杜鹃道,“不难受,孕吐的时候都很少,快过坐。”沈月浅招手让杜鹃进亭子坐下,视线扫过下边寒暄的几位夫人,杜家来了三位夫人,身边跟着几位小姐,比起杜鹃,她们更为拘谨小心翼翼,收回视线,杜鹃已经到了近前,这时候,有丫鬟来说文太夫人请宁氏过去,宁氏犹豫,沈月浅看着正是个机会,道,“娘,祖母那边有事您过去就是了,我和二弟妹在这边坐会吃点东西也好。”
文太夫人让宁氏过去肯定有事,宁氏也反应过来,起身跟着丫鬟走了,亭子里只剩下沈月浅周淳玉和杜鹃了,沈月浅开门见山道,“前些日子,我娘去南山寺上香,见着南山寺方丈了,之前住在南山寺的时候受了方丈恩惠,我受了重伤就是方丈治好的,他医术高明,杜太夫人不是病了很多年了吗?你可以抽个机会去南山寺,若是有缘的话可以找方丈下山为杜太夫人看看病,指不定杜太夫人的病就好了。”
杜鹃喜不自胜,随即又愁苦着脸道,“我爹不信佛祖,我们家从来不拜祭菩萨佛祖的,去寺里上香更是不曾有过,谢谢你提醒我了,南山寺的方丈不轻易给你治病,当年只怕也是你危在旦夕的缘故。”
杜鹃打听了不少沈月浅的事,知道她曾经在南山寺养病的事,而且,沈家的事情早些年在京中闹得满城风云,要打听一点都不难,听得越多,就越喜欢沈月浅的性子,能有今天的日子,都是沈月浅的缘分,杜鹃羡慕不已。
沈月浅叹了口气,“也是,如此的话确实不好办了,我在南山苏的时候听说方丈初一那几日都会到山下给人看病,那几日能将杜太夫人带过去就好了。”
“我祖母出不得门,怕是不好做。”杜鹃不问沈月浅为何想要帮杜太夫人,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月浅的肚子,移开了话题,倒是周淳玉瞥了沈月浅好几眼,从第一次见面,沈月浅就有意和杜鹃交好,没有什么目的,周淳玉是不相信的。
“大少夫人,大夫人让您去二小姐屋子帮她取件披肩。”这时候,有丫鬟走上亭子朝沈月浅道,目光不卑不亢,神色冷静,就是周淳玉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然而,宁氏是绝对不可能让沈月浅替她取东西的。
周淳玉明白,沈月浅当然也明白,想要对付她想出来的法子也太拙劣了,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淡漠道,“你回禀大夫人,我不识路,找不到谁是谁的院子,她如果冷了,我让玲珑去车上取她的披肩就是。”
丫鬟躬身退下了,杜鹃话题还绕着沈月浅肚子,沈月浅并没有将丫鬟的话放在心上,倒是玲珑多了个心眼,让周淳玉身边的丫鬟去屋里找宁氏,片刻后,丫鬟回来凑到玲珑耳边说了两句,玲珑瞥她一眼,拧眉地走向沈月浅,小声道,“大夫人不在屋子里。”
沈月浅一怔,抬眸,面露狐疑,宁氏做事滴水不漏,又细细想了想刚才的丫鬟,察觉到不对劲,宁氏不会不在屋子里,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院子,绿树萦绕,看不清院子里的情形,联想刚才丫鬟说的话,面色一白,“二弟妹,快去找娘。”
宁氏只怕是出事了,联想之前丫鬟说的话,沈月浅心中不安,急得站起了身子,奎静是奎家二小姐,刚才她觉得事情不对没有细想,女子出了事需要穿披肩,除非清白有损,脸色更是一白,忍不住催促周淳玉,“二弟妹,你快些。”
她没想到奎府中有人敢对宁氏下手,事关宁氏清白她不敢把事情闹开,跟着就要离开,玲珑扶着她,“少夫人,您注意着,让二少夫人先去看看吧。”玲珑也反应过来,要是宁氏出了事,将奎人千刀万剐都没用了,心里也急得不行,去屋子距离就这么短,宁氏在哪儿出事的毫无头绪。
杜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不解,沈月浅不好解释,“我们有点事先离开一会,杜妹妹坐会,我很快就回来的。”
周淳玉带着丫鬟走了,沈月浅跟在后边,她怀着孩子,走得慢,走了两条小道入了一片假山林,无意间瞥到旁边假山旁露出一片衣角,正是宁氏今日穿的衣衫的颜色,沈月浅大惊,周淳玉不见了影子,她示意玲珑上前查看,玲珑顺着视线望过去,大惊,快步走上前,这时候,树丛背后跑出两名男子,玲霜张嘴呼救,内院怎么会有外男,沈月浅反应过来中了别人的圈套,手心浸出了汗,说宁氏出事不过是让她们前去查看罢了,周淳玉走得快自然会将她甩在背后,看着飞奔而来的两名男子,沈月浅脸上血色全无,转身就跑,玲霜上前拦住两人,沈月浅大声呼救,然这处假山萦绕,她不识地路,路上问的奎家丫鬟,如此想来,路线只怕也是错的,是有人故意将她往这边引。
两名男子一脚踢开了玲霜,沈月浅不认得路,她不敢回头看,急得眼眶通红,后边玲霜还大声喊着,声音痛苦,下意识地沈月浅转身,两人男子已经距离她十步远了,沈月浅知晓逃不过一劫,她不敢认命,看着假山旁边的水池欲跳下去,和沈月茹吵架被她推下水后,沈月浅就找机会学会了浮水,起身欲跳下去,脚还没离地就被人一把抱住,沈月浅面露惨白。
“别怕,是我。”
身后传来男子压抑的呜咽声,沈月浅挣扎得厉害,文博武按住她双手,“别动,是我,是我。”来的时候他不放心,趁着文博文和人寒暄走了出来,路过这片林子听到沈月浅呼救,吓得他心都跳了出来,走近一看,竟是两名男子和玲霜纠结在一起,沈月浅奔着池边跑,看她坚决的背影就明白她是想跳下去,乱了步伐,上前一把抱住她。
好一会儿沈月浅才安静下来,身后已经没了动静,闻着鼻尖熟悉的香味,沈月浅回过神来,害怕道,“博武哥哥,博武哥哥。”
“我在,别怕。”文博武拥着她,朝一边的文贵微微点头,随即,青色石砖渐渐转成红色,文博武拉起她的手往外边走,他不敢想象要是他和文贵晚来一步,会是什么情形,“阿浅,别怕,告诉我,谁做的。”
宁氏和周淳玉一直在沈月浅身边,如果不是出了事,沈月浅不会带着丫鬟来这边,其实,文博武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他不过是想让沈月浅冷静下来。
“是奎静,奎静让我替娘取披肩,娘不在屋子里,我怀疑娘出了事才出来的。”沈月浅神情木然,一直重复着,文博武面色阴沉,他以为上次给奎静算是一个教训了,是他想错了,“没事了,我先带你回去,让文贵去叫祖母和娘,你别怕啊。”
沈月浅摇头,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盯着文博武,脸上一片苍白,顿足,目光炯炯地望着文博武,“我怕……我怕孩子出事了……”想起来了,急忙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圆滚滚地,还在,她是不是该庆幸,大树离她的位置远,玲霜帮她拖延了时间。
文博武后背冒汗,身子热得厉害,外男进内院,他不愿意想奎静是想要沈月浅毁了清誉还是要她的命,上了马车,很快文贵就回来了,将奎家的情形说了,“大夫人是被太夫人叫走的,一起去了二小姐院子,之后二少夫人也去了,察觉到不对劲就往回走,不料大少夫人出了事……”话还没说完,文太夫人宁氏等人出来了,周淳玉也白着脸,望向马车上的沈月浅,张了张嘴,她到奎静院子的时候问宁氏就知道出了事,返回去没见着沈月浅影子,心知大事不好,没想着文贵径直来了,叫婆子将奎静堵了嘴带走。
宁氏身后两名婆子压着挣扎不已的奎静,文太夫人扬手,婆子拉着奎静下去了,“晨曦没事吧?”
“死不了。”人出来了,文博武让文贵驱车离开,再没看文太夫人等人一眼,宁氏心中也惴惴不安,大概知晓发生了何事,扶着文太夫人上马车,后边奎太夫人跟了出来,一脸莫名。
☆、第103章 103 亲信受伤
沈月浅心中不得劲,窝在文博武怀里身子软软的,心咚咚跳个不停,马车缓缓启动,沈月浅手扶着肚子,缓过劲的沈月浅肚子疼得厉害,脸色瞬间又是一白,“我好像肚子痛,孩子会不会有事。”
“不会,我们的孩子很坚强,龚大夫在来的路上了。”文博武手扶着她的肚子,过得并不如面上轻松,朝外吩咐了文贵两句,马车驶过街头,停在一处宅子前。
文博武抱着沈月浅大步往里走,后边跟来的宁氏和周淳玉铁青着脸,小跑追上文博武,懊悔不已,不相信奎静有如此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对沈月浅动手,想着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不说文博武,就是文战嵩心里只怕都会难受好一阵,文战嵩最气的就是小时候没有能力护住两个小妹妹,如今沈月浅的肚子又出了事,文战嵩难受更甚。
文博武紧紧抿着唇,宁氏瞥着他僵硬的下巴,没了言语,今日的事情是她的错,若非她轻信于人,不会离开亭子,结果沈月浅被人算计了去,“我去请太医。”迟疑良久,宁氏最终说出这句话来,虽然知晓文博武早就安排好了,可她什么都不做,心里总觉得不安,顿足片刻,已经不见了文博武身形,和旁边的周淳玉道,“我们先去看看奎静吧。”
众目睽睽地将奎静带了出来,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宁氏不怕文博武做得过了,只怕落下什么话柄,转身回到外边,不见奎静和婆子身形,宁氏蹙眉,这处宅子很多年前买的,文博武在军营忙,甚少的时候回府里就是来这边过的,宁氏问旁边的丫鬟,“可有看见两个婆子压着人进了院子?”
丫鬟态度恭顺,垂着眼眸,声音不高不低道,“文全领着人走了。”至于去了何处她是不想说了,宁氏知晓她不会多说了,只得上马车,先回将军府,奎静受宠,奎太夫人怕不会善罢甘休,宁氏一边派人搜集奎家的事情一边想着文博武会如何对付奎静。
马车刚停下,奎家的管家已经守在门口候着了,面带愁容,“小的给大夫人请安,今日府中宴客,太夫人担忧恐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命小的来问问可是哪儿出了问题,再者,二小姐被人大庭广众那般压着出府,无异于当着众人打了奎府的脸面,太夫人差小的来问问,可是二小姐哪儿得罪文家了?”
宁氏不愿意和管家虚以委蛇,给旁边的丫鬟使眼色,经过今日之事,文家和奎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且再无和好的可能。管家不明所以,看向后边不动声色地文太夫人,后者抬着头,脸上一片倦色,扬手道,“以后别再来了,二小姐做了什么你们心中有数,她人不在我手里,是生是死我也管不着了。”
早晨她还在为全府上下附和她而喜不自胜,谁知后边就出了这种事,沈月浅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对得起文博武以及离京的文战嵩,以及文家的列祖列宗,她和奎老太爷兄妹情深不假,出嫁从夫,她是文家的人,是文家的太夫人,怎么能看着文家的子孙被人陷害,这种事她做不得主。
“姑奶奶,您和老太爷毕竟多年兄妹情深,小的来也是老太爷担心奎家冲撞了您罢了……”管家态度不太好,平时和文家管家在一起他一直高高在上惯了,文太夫人对他也十分客气,如今被文太夫人落了面子,他心里不痛快。
“你回吧,告诉老太爷,我们年纪大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孩子们吧。”文太夫人不理会管家的神色,以后她要是再和奎家的人来往就是不给文家面子,她和奎老太爷的情义算是没了,文太夫人叹了口气,看上去好似苍老了十岁,招呼谭嬷嬷,“走吧,我们回去了,年纪大了,以后不出来走动了。”
管家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在文家不讨好,回府禀告奎太夫人的时候惊觉院子的气氛不对,奎太夫人老泪纵横,旁边几位年轻的夫人也面露戚色,“我们对她还不够好吗,一定要拉着所有的人陪葬?文家大少夫人肚子多金贵全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她还有胆子得罪她?自己不忠贞坏了名声我们几个做婶娘的看在娘的面子上未曾为难她半分,她自来就是个有主意的,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就算了,拖我们下水是什么意思?”
管家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越过大房二房,将文太夫人说的原话转达了,奎太夫人面上更是一悲,奎家和文家的事情没了转圜的原地,“现在不是志气的时候,静姐儿被带走了,博武那孩子心思多狠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想法子保住她的命再说。”
奎太夫人追出去文家的人未看她一眼径直上马车离去,折身回来,路上遇着丫鬟说是假山林死了人,惊动了客人,不消一刻,今日来的人就走了,奎太夫人让身边的丫鬟查探一番后惊吓不已,那两个人竟然是奎静买来准备对沈月浅动手的,连着收买的丫鬟都被抓了出来,想着奎静胆子竟然如此之大,敢对文大少夫人动手,后果不敢想象。
奎家没有分家,嫡子庶子挤在一起,奎太夫人旁边也有庶二媳妇,当即不给奎太夫人面子道,“博武那孩子性子阴沉,为人更是毒辣,静姐儿知道得罪不起还敢如此做,分明就是不想活命了,太夫人想救她也要看看她自己想不想活,太夫人想要救,如何救?拉着整个奎家陪葬?”
奎太夫人仗着和文家关系好,将下边几位庶儿媳妇打压得厉害,如今有机会翻身了,她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故而,使着劲儿的反驳奎太夫人,未等几人讨论出个结果来,奎老太爷领着奎家几位老爷来了,神色庄重肃穆,脸色凝重,“静姐儿做错了,只愿博武媳妇的肚子没问题,我们兄妹两几十年的情分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没了,我已经差人寻大夫去了,过两日去文家看看博武媳妇,让静姐儿给她道歉,博武真要收拾静姐儿他心里才痛快就让他祖母说两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过去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假山林死了人,惊扰了客人,之后怕会有不少流言传出来,想着怎么堵悠悠众口吧。”
在场的人和文博武打过交道的不太认同老太爷一番话,咬着唇,隐忍不发,只是回到自己院子商量,准备提出分家了,没了名声不要紧,小命才是最重要的,文博武哪是奎老太爷说得那般好相处,能当着人不给奎家面子就是不想和奎家来往了,文太夫人再厉害,也拗不过文博武。
龚大夫细细把着脉,良久才抽回手,沈月浅躺在床上睡着了,额间的眉头蹙得紧紧的,文博武心疼地伸手抚平她的额角,小声道,“她身子没事吧?”
龚大夫不言,抽回手,常舒了口气,道,“肚子没有大碍,大少夫人喊肚子疼怕是被吓着了,月份足,只要不是剧烈运动孩子就不会有事的。”如果事情发生在沈月浅怀孕的前三个月,孩子怕是保不住,龚大夫未明说,文博武也知晓其中的意思,沉着的脸愈发阴沉,“要不要开副安神的药?”
“是药三分毒,大少夫人身子没问题,用不着。”龚大夫退出去的时候想着什么,转身,对给沈月浅掖被角的文博武道,“大少夫人惊吓过度,这几日您尽量陪着她,等她心情平复了,估计就没事了。”
文博武蹙眉,想起之前龚大夫就说过沈月浅的肚子忌讳大喜大悲,沈月浅今时的情形,对她确实不太好,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他带沈月浅来就是想在这边住些时日,文太夫人那边他是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