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的官职今年真的保不住了?”
周淳玉点了点头,“我也是听人说的,估计是难了。”否则尤氏不会处心积虑拖着周纯玲,余氏的信上说,当天晚上周纯玲回家后抱着周伯游嚎啕大哭,除了脸上能看,身上一条条红印子,淤青没有消散过,周伯游请周伯槐几人过去说话,意思是要去承恩侯府讨一个公道,否则将来周家出嫁的女儿嫁出去受人欺负都没有人帮忙出面。
余氏拉着周伯槐没答应,说四房的孩子和大方二房三房不同,理应周伯游自己看着办,周伯游性子软,最后也不了了之,却是不准周纯玲照顾尤氏,让她休息养好身子再说。
女怕嫁错郎这句话说得一点不假,能嫁给一个托付终的人更是难,沈月浅愈发珍惜眼下的日子,这两日文博武的信又中断了,沈月浅担心他出事,忍不住向周淳玉打听,周淳玉也摇头不知,“外边的事情我甚少打听,大哥和爹的事情我知道得还没你多,你也别操心,大哥既然说了满月前会赶回来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周淳玉说的实话,文博文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两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何况是说几句话了,“大哥做事有分寸,说来也奇怪,大哥不在,你们还经常写信,他人就在府里,我两要说上一句话比做什么都难。”
沈月浅失笑,三个孩子放在旁边的摇床上,穿着一身兔子样式的衣衫,喜庆不说,衬得脸愈发白皙滑嫩了,沈月浅偶尔给孩子喂奶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轻轻捏捏他们的脸,手感滑嫩,她爱不释手。
周淳玉出门的时候遇着玲珑进屋,手里拿着信封,周淳玉回眸朝沈月浅笑道,“大哥的信不是来了吗?你啊,别担心大哥,好好坐月子,养好了身子才是。”生完孩子沈月浅也不见人胖起来,她总说肚子上的一圈肉下人,周淳玉是不太相信的。
沈月浅留意到玲珑手上的信封,面上一喜,“二弟妹没事的话先回去吧,和娘说不用担心这边。”洗三上跑进来一名丫鬟被处死了,文博文给的理由是想要钻进书房窃取军中机密,被发现后当场处决,宁氏知道人实在是在雅筑院出的事,这几日忙着清点府里的丫鬟小厮,有问题的全部剔除了,生怕这边有个闪失,弄得沈月浅心中过意不去。
玲珑将信拆开递给沈月浅的时候顺便说了件宫里的事情,“今日皇后娘娘让大夫人进宫了,回来后大夫人脸色不太好,让龚大夫再去给文太夫人把脉,谁知,龚大夫说太夫人被掏空了身子,活不过半年了。”
文太夫人昏迷后问齐氏要方子,文太夫人人醒过来了,却因为昏迷的时间太长,脑子愈发迷糊了,走到院子里都走不回去,昨日丫鬟在走廊拐角的一处树丛中找到太夫人,太夫人倒在中间睡着了,醒来后说她不记得回屋的路了,丫鬟心惊,走廊连着屋子,顺着走廊走就是了,文太夫人怎么会不知晓。
如今又诊断出这样的结果,宁氏心中如何好受,沈月浅也蹙眉,“龚大夫没有法子了吗?”沈月浅突然想起南山寺的方丈,可惜文博武不在,否则带着太夫人去南山寺一趟让方丈帮忙诊治,指不定还有好转的迹象呢。
玲珑摇头,宁氏去宫里发生了何事她也打听不到,宁氏身边的丫鬟口风紧,她要是做得过了,宁氏心里该不高兴,所以,玲珑甚少去问宁氏身边的人打听消息,生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来。
“拿今日下午的时候,你让三个奶娘抱着孩子去太夫人院子给太夫人看看,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文太夫人心心念念的就是她的肚子,问玲珑,“太夫人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三位小主子洗三的当晚……”文太夫人醒过来得第一件事就是问齐氏人哪儿去了,之前一直是齐氏伺候她的,文太夫人当然明白她是被谁下的毒,问完这句人就变得迷糊起来,之后再没说过要惩罚齐氏的话,龚大夫说药效大,已经亏损了她的身子,吃再多的补品都补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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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114 多年心结
沈月浅心中难受,文太夫人之前身子骨一直硬朗,如今成了这样子,她心底只怕才是最难受的吧,文太夫人年轻的时候没有安生的日子过,也是文博武年纪大了,宁氏彻底掌控府中一切后她的日子才开始好过了。
傍晚,玲珑和奶娘抱着三个孩子回来,玲珑虽了解文太夫人的病情,可是等真的看见文太夫人情况了,不难受是假的,文太夫人竟然连文博武都不记得了,旁边的谭嬷嬷边偷偷抹泪,边向她解释,半个时辰!文太夫人才恍然大悟,脸上痴傻的表情有了短暂的清醒,“博武的孩子啊,他终于成亲了,我最害怕他想不开遁入空门,一步走岔了,不想孩子都三个了。快给我瞧瞧,博武娶的是哪家的小姐,我记性不太好,怎么一直没有印象,别是被骗了才是啊……”
一向随和的脸上说起自己的大孙子是掩饰不住的自豪还有淡淡的失落,文太夫人自然不会记得沈月浅是哪家的,谭嬷嬷说起沈月浅的时候,她只能不停地点头,附和,“是个好孩子,博武亲事解决了,我也可以松口气了,三个孩子长大了模样自然是好看的,他们娘还在坐月子?我还想去瞅瞅她,谢谢她给博武生了三个孩子。”随后又问起博武的踪迹,谭嬷嬷说外边忙,夜里才能回来,文太夫人才少见的蹙了蹙眉,却也没多说,玲珑以为转身文太夫人就将这件事忘记了,领着奶娘退到一半就听文太夫人落寞道,“谭嬷嬷,你跟着我多年了,你说,是不是我快死了,为什么对好些事情都没有记忆了,战嵩都是当祖父的人了,怎么我感觉他好似才刚成亲呢?”
一句话,险些让她落泪,和沈月浅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玲珑也红了眼眶,“听谭嬷嬷说,太夫人一整日能有一刻的时候是清醒的,否则,嘴里自言自语不停说着老将军,尽是年轻时老将军做过的混事。”
沈月浅叹了口气,玲珑手里拿着文太夫人给三个孩子的赏赐,渐渐回味过来,只听玲珑解释道,“太夫人怕是知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吩咐谭嬷嬷将平时积攒东西的箱子抬进屋子里,一样一样的翻出来给三个孩子。”
文太夫人院子的都是好货,其中有很多是太后赏赐的,给三个孩子的时候,文太夫人脸上没有半点犹豫的表情,有的全是为人曾祖母的喜悦,不由得为何,玲珑想起了王氏,在沈府的时候,王氏和文太夫人截然不同,抠门小气,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想方设法从二房得来的,之后疯疯癫癫后,玲珑出门见过她一次,衣衫破履地蹲在路边,面前摆了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破碗,和一群小乞丐排排坐在那里,再没了往日的尖酸刻薄,玲珑上前赏了几个馒头,王氏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抱着碗,不停地往旁边走,身侧的小乞丐随着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大概是想抢她的食物吧,玲珑叫住那群小乞丐,听到她的声音,王氏已经没了记忆,乐颠乐颠跑了,玲珑又给了一群小乞丐一些银钱,王氏疯了,银钱在她手里没用,玲珑能做的无非就是遇着她的时候给她一口饭吃罢了。
同样是老人,不同的结局,对文太夫人,玲珑心中酸涩,对王氏,她只有淡淡的感慨,行错了一步,哪怕同样的结局,文太夫人日子也是好过的,想了想,玲珑将遇着王氏的事情说了,见沈月浅吃惊,玲珑继续道,“之后奴婢又遇着她几次,甚至还怀疑过她是不是假装的,谁知后边渐渐没了她影子,人估计是不在了,害怕您操心,奴婢没有说。”
沈月浅淡淡一笑,王氏一行人,如果不是玲珑提起,沈月浅还真的没有记忆了,“不碍事的,她真如你说的样子,谁还记得她,以后若遇见了,找人送她回她两个孙子那边吧。”
沈未知沈未年去了乡下,王氏去了应该能颐养天年,陈年往事她不想再追究了,记得的仇恨越多,她心中的幸福感越少,何须和自己过不去,想透彻了,沈月浅摆手让玲珑先出去,“你出去找找她,看看还能找见她人不……”
玲珑会意,将文太夫人赏赐的东西整理好堆在旁边的箱子里,慢慢退了出去,奶娘安置好三个孩子,和沈月浅说了几句话,孩子一天一个样,不过几日的光景,三个孩子已经有脾性了,荔枝早上饿醒的时候不喜欢奶娘抱,唯独缠着沈月浅,像是能闻到沈月浅身上的味道似的,只要沈月浅抱着他就不哭了,苹果和葡萄则要听话很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如厕,奶娘还没见过如此乖巧的孩子,和沈月浅说起来脸上也尽是笑,“二少爷和小姐哭醒不是因为饿,这点倒是罕见。”
三个孩子是她的心头宝,听着人夸奖,沈月浅脸上满是喜悦,“三个孩子爱干净是好事,将我的纸笔拿过来,我要记下来。”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沈月浅就想还了,一点一滴将三个孩子的成长记录下来,文博武回来的时候看着,那些错过的时光也变得不那么遥远了,奶娘脸上带笑,找出沈月浅之前记录的册子,总共三本,三个孩子一人一本,沈月浅用心,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还让三个奶娘每日将孩子的情况说一说,生完孩子后,沈月浅明显感觉精力不如从前了,记性差了不说,脑子反应也比较慢,三个孩子和她住在一起,半夜听到孩子的哭声,沈月浅反应好半晌才能回过神来,还好,奶娘已经进屋了。
将奶娘说的写好了,沈月浅翻了翻前边两页,目光染上了一层暖意,将册子递给奶娘,缩进被窝准备睡觉,腰间的布带勒得她难受,每三日,玲珑和玲霜都要将布带换了,之前没什么感觉,这两日,沈月浅觉得小腹间的赘肉明显紧实了不少,身上的恶露还在,沈月浅不喜欢下地走动,不能洗澡,她能做的就是每日换身干爽的衣衫,当初想着坐月子的日子难熬,如今倒觉得还好,尤其文博武说过些时候他就回来了,日子在等到文博武归家中才会渐渐变得缓慢起来。
玲珑回来的时候,沈月浅正在用膳,发现她蹙着眉,沈月浅好奇,“出什么事了?”
“太夫人去了。”沈月浅心中大惊,正欲掀开被子下床,玲珑忙上前拉住她,“是奴婢没说清楚,不是府里的太夫人,是沈太夫人,您让奴婢去找她,路上遇着之前和她一起要饭的小乞丐,小乞丐告诉奴婢她人已经没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小乞丐说她死的时候毫无征兆,和他们如往常一般打打闹闹抢东西吃,一不小心被地上的棍子崴了脚,倒下去就再也没起来,走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小乞丐们看着她年纪大,就将她拖出去埋了。”
玲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如果不是因为文太夫人地事情她突然想起王氏,也不知晓王氏竟然已经死了。
沈月浅低头,再看手里的饭菜没了味道,“死了就死了,那样活着对她也是一种折磨,不用再打听她的消息了。”王氏今时的造化全是她自己作出来的,王氏为人不如文太夫人聪明,王氏心中最中意的应该是沈怀庆沈怀康,和二房并不亲厚,之后又惦记着将二房的爵位弄给她另外两个儿子,儿子不行了才想着大孙子得也是好的,人心不足,文太夫人则明显聪明地多,不管什么时候,和宁氏心中再多膈应,在外人跟前从没损过宁氏面子,文战嵩是她的亲儿子她比什么都记得清楚,哪怕文太夫人心中不满意她和周淳玉,和二房三房的人比起来,文太夫人也是偏帮她们的!心中只记住一点,文太夫人为人处事就不会被人诟病,奎家做得再过分,文战嵩和宁氏都给她面子,只怕也是了解文太夫人的性子的。
可能听说王氏死了的缘故,半夜,沈月浅睡得安生,反反复复困在一个梦境中,耳边是嘈杂的哭声,一群人闯进她的房间,动作迅速利落地给她穿衣服,猛地,沈月浅伸手一挥,睁开了眼,脸上额头大汉,侧目,奶娘抱着孩子起身,给孩子洗屁股喂奶,沈月浅平缓了呼吸,梦境中她声嘶力竭,好似死了什么人,那个梦她害怕,满心的恐惧,“什么时辰了?”
奶娘不料沈月浅睁开了眼,抬眸望了过来,轻声道,“亥时刚过,三位小主子估计是饿了,没有惊扰大少夫人吧?”
沈月浅摇头,撑起身子坐在床上,拿起枕头下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梦境中的情形她记不太清楚了,可是恐惧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奶娘,你让玲珑进屋守着……”
生完孩子,屋子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沈月浅夜里没让人守着,此刻她一个人却是不敢睡了,奶娘点头称是,边喂孩子,边和沈月浅说话,三个孩子醒的时辰不一样,奶娘喂好孩子退出去叫了玲珑进屋,沈月浅见着玲珑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大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走近了,玲珑察觉到沈月浅脸色不对劲,担忧道。
沈月浅摇了摇头,指着对面的软榻道,“我做噩梦心里害怕,你去对面睡,有人在我心里踏实。”说完,沈月浅重新躺了回去,心里的害怕因为人在,渐渐消散了一些,说来奇怪,心里明明害怕,梦境中的场景却是没有印象了,甚至连个大概都记不清楚了。
一觉睡到天明,沈月浅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沈月浅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针线,一看样式就是给孩子做的鞋袜,沈月浅心中过意不去,“怎么不下去好好休息?让玲芍进屋伺候就是了,你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听着她声音,玲珑抬眸,眼神清明澄澈,“奴婢昨晚休息好了,天气渐渐转热,奴婢想早些将三位小主子地鞋袜赶制出来。”天热了,手握着针线全是汗,她不舒服不说,手滑,针线也不太规整。
“不是有针线房么,送去针线房就是了。”玲珑忠心耿耿伺候了她两辈子,沈月浅对她的依赖是旁人无法比拟的,或许是临死前那个迟迟不肯先离开的背影,沈月浅又想起了玲珑的家世,“玲珑,等我出了月子,文贵回来让他帮忙打听一下你家乡的情况,我带着你回去看看吧。”
她总觉得玲珑地父母或许是有苦心的,做了母亲,沈月浅满心都是希望三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她宁肯自己饿死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卖去伺候人,乡下人老实,玲珑心中或许误解了一对父母也说不准,见玲珑欲言又止,沈月浅一锤定音道,“别和我计较,我也是希望你一辈子好好的。”有兄弟姐妹护着,玲珑心里终归感觉是不一样的。
玲珑见沈月浅坚持,抿了抿唇,恭顺道,“听大少夫人的就是了,奴婢对许多事情都没有印象了,便是寻着他们,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有没有话说。”玲珑心中对一对父母反感,可能王氏和文太夫人的事情她也想了许多,对这件事情并不那么排斥了,人是好的,她就尽尽孝,谢谢她们生育之恩,如果和她记忆里的一样,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沈月浅记着这件事,担心随后忘记,特意找了纸笔写了下来,中午的时候,谭嬷嬷过来了,沈月浅以为文太夫人出了事,谭嬷嬷伺候了文太夫人一辈子,对文博武诸多维护,沈月浅心中对她存着敬意,谭嬷嬷给她请安后先看了三个孩子,眉眼温和,和透着疲惫,文太夫人身边离不得人伺候,谭嬷嬷来必定是文太夫人的意思。
不等沈月浅想明白,谭嬷嬷就说明了来意,果然如沈月浅想的一般,“昨晚半夜太夫人醒过来了一次,心中惦记您和三位小主子,心里清楚自己的病情拖不了多久了,让我务必来看您,和您说说话。”
从文太夫人失踪一次后,谭嬷嬷不敢离开半步,文太夫人叫她时,谭嬷嬷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太夫人问起三位小主子,谭嬷嬷才如梦初醒,
文太夫人是清醒过来了,文太夫人最是疼爱文博武,之前就惦记着沈月浅地肚子,文博武和文博文两个都是孙子,对沈月浅这一胎,文太夫人并没有说非要生个男孩子,十分开明,甚至和她说沈月浅一看就是喜欢小孩子的,这一胎即便全是孙女,之后总会有孙子的,不想没能亲眼看着孩子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