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红着脸,望了一眼谢纾,低头道:“不必了,我已洗过了。”
洗过了?
云莺见明仪身上裹着男子的深色大氅,又见夫妻二人间那副欲语还休的模样,还有何不明白的,便不再多问,只笑着问明仪:“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殿下可要传晚膳?”
不提倒不觉得,这一提明仪倒真觉得有些饿了,便应了声:“传。”
应完转头朝谢纾看了眼,问道:“夫君可要留下一起用膳?”
自谢纾从西北回来,日日忙于政务,这大半个月来从未留在宜园用过膳,明仪也就随口一问,却不想谢纾一口应下了。
“好。”
明仪有些意外,见他说好,忙朝云莺多吩咐了句:“吩咐膳房多添些素斋。”
云莺忙应下了,转身朝膳房而去。
谢纾看她:“素斋?”
明仪微红着脸,邀功似的扬了扬下巴:“我都记得的,你斋戒。”
谢纾摇头笑了笑,这事她倒记得清楚。
传膳前的间隙,刘管事搬了十来只大箱子进来。
那十几只箱子似是用牛皮和牛骨所制,上头雕刻的纹路并不常见,明仪先前从未见过,疑惑地问刘管事道:“这些是什么?”
刘管事望了眼谢纾,顿了片刻后,开口答道:“回殿下,这十几只箱子是今日午后回纥小可汗特意派人送来,说是要给殿下的,这里头装的是些回纥的风物名产和宝石器物。有蜜瓜干、葡萄酒、金丝玉、和田玉,还有些罕见有趣的小玩意之类的。小可汗说若是殿下喜欢,下回他回去,可托人再送些过来。”
刘管事说完,从衣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回纥小可汗对长公主的司马昭之心,可谓人尽皆知。
这十几箱东西着实有些烫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明仪悄悄偷瞄谢纾,掩唇轻咳几声,红着脸试探着道:“夫君若是介意,这礼物我便着人退回去……”
“不介意。”谢纾目光淡得看不出情绪,“你随意,想收便收下。”
明仪愣住,唇角朝下弯了弯:“是吗?”你可真大度。
“既如此。”明仪冷着脸朝刘管事吩咐道,“将这些东西好生保管,再替我多谢小可汗美意。”
话毕,明仪转身进了里屋换衣裳。
里屋一室寂静,明仪垂眸看了看还裹在身上的深色大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失落。
换好衣裳出来之时,脸上显然没有了刚回宜园时的甜蜜。
膳桌上已备好了菜,云莺本想留下替二人布菜,见明仪神色不愉,便带着从旁服侍的婢女婆子退了下去,只留二人在屋里用膳。
难得一起用膳,屋里却静得过分。
明仪看着谢纾面容平淡一言不发用斋的样子,没来由心中冒火。
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笋,边夹边道:“说起来,回纥小可汗送了好些上等的金丝玉来,这玉质地细密,色泽剔透,是难得的稀罕物,我觉着极是衬我。哎,也不知是做成珠钗好,还是做成耳坠好,做成镯子瞧着也不错呢。”
谢纾瞥她一眼:“不是有好些吗?都做便是。”
明仪:“……”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谢纾口吻戏谑。
明仪撇开头,扯了扯嘴角:“也对,多做些也是好的,我日日换着戴,才对得起小可汗一片心意。”
谢纾不语。
明仪握紧手中筷子,扬声道:“听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念念不忘,至今未娶。”
谢纾揶揄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想改嫁于他?”
“……”
明仪气笑了,反唇相讥:“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回纥风光独特,有道是‘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注)’,有美景相伴,又有郎君一番情意绵绵,那日子别提有多美了。若将来再添小儿两三,那便更好了。”
“正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可汗不仅仪表堂堂还真挚深情,不似有些人这般冷漠无情铁石心肠……”
谢纾沉下声:“你说完了吗?”
明仪略一挑眉:“怎么?说不得吗?”哼,算他还有点反应。
谢纾回她:“可以。”
明仪对着他狠狠冷笑了一声,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极度不满。
对方却轻描淡写地道:“若殿下对臣不满,执意如此,臣无话可说。不过臣有必要提醒殿下——”
“回纥地处西北,荒漠绵延,虽有冰川环绕,然取水艰难。和亲回纥后,殿下约是无法同在京城时一般,日日沐浴几回。”
“殿下应当知晓,回纥盛产的蜜瓜之所以格外鲜甜,多因回纥日照充足。臣记得殿下素来怕晒,若要去回纥,记得多备些遮日伞。”
“回纥不比大周地大物博国力昌盛,小可汗送予殿下的金丝玉,殿下怕是要戴上好些日子,才能换新。”
“回纥故来都有父死子继,兄死弟承之说,听闻小可汗还有个面貌狰狞的亲弟,但愿殿下的有情郎长命百岁,无有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