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
马车闻声而动,抛下慕允煌在原地,神色迷蒙,委屈的咕哝道:“我何曾抛弃过她?”
但想着慕卿凰方才说的那些令他感动的话又欢喜起来。
姐姐还是疼他的。
坐在马车里慕卿凰却是狠戾的想着,若你再有一次因懦弱而失国,失国而逃亡,我……
慕卿凰想着方才撂下的狠话苦笑垂眸。
宿命呵……
凭她一人之力,能力挽狂澜否?
连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只是天道让她得以重生,她便如一粒投湖的石子,荡起涟漪无数,一波荡起一波,终究会改变吧。
而最关键的是父亲能不死。
父亲如能不死,必然镇得住那些手掌兵权的皇叔们,纵然削藩也削得。
建元二十五年,父亲替皇祖父巡视黄河河道归来时便已病疾在身,而今年是建元二十四年。
慕卿凰禁不住攥紧了拳头,指甲戳破了手心都不自知,明年一定要想办法留父亲在京好好休养。
长宁侯府。
夜色阑珊,夏蝉“知了知了”叫的人心烦意躁。
朝阳院被烧了,小徐氏时刻想着儿子,让仆妇们收拾了东篱斋让儿子住。
月下,树影婆娑,陆瑁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喝酒,满面愁缪,目色忧郁。
他的忧郁,让不知站在树影后多久的宁秀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忍不住现身出来,拿走了他的酒壶,“表哥,你别再喝了,酒入愁肠愁更愁。”
月光照见宁秀玉挺起的肚子,陆瑁撇开眼不愿见,也不看宁秀玉只轻声道:“把酒壶放下。”
宁秀玉心如刀绞,泪盈于睫,哽咽道:“你和郡主和离,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高兴。不曾想你、你是喜欢上慕卿凰了吗?”
“我不喜欢她。”陆瑁矢口否认。
宁秀玉控制不住的心中窃喜,“真的?”
“就算是围着我转了半年的小狗小猫,忽的不再黏我了,决心离开我了,我也会难受几日,只是不习惯罢了。你说的对,终于摆脱了慕卿凰,我该高兴才对。把酒壶给我。”陆瑁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宁秀玉。
看着陆瑁这般表现,宁秀玉的心拧疼,“表哥是想骗我,还是在骗自己?你心里有她了。才半年罢了,你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才半年罢了,你心里就装了别人。表哥,那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呢,我们那一夜又算什么呢?我只是你玩玩罢了的人吗?”
宁秀玉咬破了唇,低声抽泣。
陆瑁起身想要将心爱的女子抱在怀里安慰,却在看见她高耸的肚子时,讽笑连连,一把夺过宁秀玉手中的酒壶,重新坐下喝酒,“你已嫁为人妇,怀着别人的孩子,该忘的就忘了吧。她虽因我心中挚爱着你而一气之下与我和离,但她也向我保证了,不会对你如何,你放心做你的秀才娘子。”
宁秀玉一瞬白了脸,“她、她都知道了?”
陆瑁点头,看宁秀玉吓的厉害,又重复一遍,“她不会对你如何的。”
“她说你就信?像她那样的人,捏死我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宁秀玉心里惊惧不安,抓着陆瑁的手道:“表哥,她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女人的嫉妒心,嫉妒起来根本没有理智。我们该怎么办?逃吗?”
“她已经闹着和离了,不会对付你……吧。”想着慕卿凰的为人,陆瑁犹豫了,当宁秀玉的肚子碰到他的胳膊,他厌恶的霍然站起,冷声道:“不早了,你回去吧,我去白鹭洲散散热。”
说罢,拎了酒壶在手就走。
“表哥……”
宁秀玉追了几步住了脚,捧着自己的肚子,雪白的脸色渐渐转好,低喃道:“不,她不会知道的。”
慕卿凰爱表哥,而表哥爱我,她不舍得对付表哥,会不会一腔嫉妒和怒气都发在我身上?她会不会报复我?
才转好的脸色又苍白起来,抬脚匆匆回了福庆堂。
幕园,陆玖正拿匕首刮胡子,陆炳抱着个小黑木箱子就进来了,神色凝重。
“老爹,给我送礼啊。”陆玖把匕首浸在水盆里洗了洗,换了左脸继续刮。
“别捯饬了,过来看看这个,朝阳郡主身边那个叫玉鸾的送来的。”陆炳打开箱子,屋里顿时金光闪闪,陆炳拿起铺在金子上的几张纸递给陆玖,“郡主没事送我这个做什么,明知道我是个大老粗,才拼死拼活把字认全了,哪里读得懂这些诗啊词的。”
“是陆瑁的字迹。”陆玖道。
待读完后陆玖一脸郑重,“爹,不把二叔三叔他们分出去不行了,陆瑁这龟孙子,他是明知故犯,胆大包天,他这是要害死咱们所有人。”
“说清楚点。”
“我知道郡主是什么意思了,这些诗词都是陆瑁作的,爹你看这张上写的,‘城南有安妇,夜夜哭征夫’他这是暗讽圣上征兵,还有这句,‘小犬隔墙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夜深宫禁还能有谁来,只能是皇帝,他这句诗若被细细一品却是有暗诬宫禁秽乱的嫌疑,爹,建元初年那会儿发生的事儿,你跟我说过什么贺表案,那么多人因贺表中一个字,一句话不对就被杀,而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说是圣上私游一寺,见墙上写着一句‘毕竟有收还有散,放宽些子也何妨’,有暗指圣上手段严苛的嫌疑,圣上就下旨杀了全寺僧人。就凭陆瑁这几句,杀他十个也够了。”
陆炳却道:“那郡主是什么意思?送我金子做什么?”
陆玖想了想,兴奋的大笑起来,“爹,小凤凰想着我呢。”
“你个臭小子,有屁快放。”
陆玖抚摸着金条,无比疼惜,陆炳看他那样,就跟抚摸着他心心念念的小凤凰似的,那个没出息的样儿呦,啧,他都懒得嫌弃了。
“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