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快坐远些,别被老身传染了病气。”谢安拧干了毛巾,老夫人开口对身边的婆子吩咐,“还不快去搬把椅子来?”
谢安没有马上离开,又端了一盏茶才坐到了丫鬟送上来的椅子上,才问道:“祖母好些了?”
“好多了。”老夫人看着谢安,点了点头,哀哀叹了口气,“府里上上下下,只有大姑娘还念着老身。”
谢安知道祖母不好受,便温声道:“怎么会?即便没有孙女,也还有大爷,姑姑,都是祖母亲生的血肉。”
老夫人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但心里舒坦了不少,摆手道:“罢了,提那些做什么。崔家的既然来了,谢府一个大家也不能没了帮衬,大姑娘便替老身出面应对吧。”
谢安温声应下,起身行礼,走到门口又转身轻声嘱咐门边的丫鬟:“这几日每日将早晚将窗开一炷香的功夫换换气,凉茶和药都都备着些,祖母若是不舒坦,随时来唤我。”
丫鬟点头应下。
等谢安出去了,老夫人才将刚才谢安嘱咐的丫鬟唤了过来,问道:“大姐儿同你说什么了?”
丫鬟应道:“大姑娘嘱咐奴婢多照管老太太您,有事随时唤她。”
老夫人听着,慢慢躺了下去,头靠在软枕上,屏退了四周的丫鬟,只留下了郑婆子一人,才轻着声音开口:
“将那个压在床底下的红木盒子拿过来。”
“娘,祖母怎么还没来……”
堂内,王氏低头便看见谢瑜紧握着衣袖,目光落在堂内,楚楚可人地换了一声。
王氏捏着手中的帕子,看了眼有些空荡的礼堂,安慰道:“你的婚事老夫人怎么会不来?别心急,再等等。”
谢瑜点了点头,一双含水眸子望着堂内。
虽然还是像上次那样摆满了大红色的聘礼,可堂内只有几个零落的丫鬟婆子,王氏和谢瑜,还有坐在对侧的崔白。
倒不是有意,剩余的一等丫鬟婆子都去服侍病了的老夫人;谢平昌早上临时被公务唤走了;老夫人又偏偏在这个时候生了病;而婆家徐氏爱面子,有了上次的经历,便以生病推脱没有前来。
偌大的礼堂空荡荡的,竟然和上次崔白来提谢安的亲事时那种热闹又庄重的样子大相径庭。
谢瑜安静坐着,一对柳眉微蹙。
她多少有点儿失落,但这点失落并不能掩盖谢瑜心底里的欢喜和兴奋。
崔白果然没有骗她来提亲了,不日她就会成为崔家的大夫人,这里的二姑奶奶,这点儿脸面,早晚都是可以挣回来的。
谢瑜正望着帘子出神,珠帘却被一双肤如凝脂的柔荑轻轻挑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转了出来,四喜如意的云缎垂在纤细的腰身边,藕丝琵琶裳略显宽松,却隐隐勾勒出姣好的身段。玛瑙珠钗在发髻间一步一摇,清雅素淡间却又平添了一丝清贵。
一颦一笑间,像是刚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人儿。
谢瑜还没反应过来,谢安已经微微含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工整周到地行了礼数。
崔白抬眼便看见了从珠帘后走出来的谢安。
一时之间挪不开目光。他读了很多书,此刻能想出来的词却只有一个。
软玉温香。
她的气色似乎比之前更好了,唇色如朱,没了那分病态反而多了一丝温婉可人。
难道是因为解除了和他的婚事,她反而过得更轻松如意了?
崔白紧紧抿唇。
他是以后的权臣,谢安过往那么喜欢他,怎么会?
崔白站起身来,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落在谢安身上:“谢大姑娘。”
谢安看着他,微微欠身:“崔少郎。”
她不像之前退婚那样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礼数反而更周到,甚至行礼的时候还是看着他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短短几日,这样子的谢安却仿佛与他更为疏远了。
“祖母染了风寒,怕传了病气,便让我代替过来照应。”谢安没有看宽松又繁复的百褶裙,头配一对凤钗步摇的谢瑜,整好裙衫在屋内坐下。
谢瑜看着谢安出尘的气质,半晌才温婉笑了笑:“原来是祖母心疼我和娘,怕过了病气。
王氏不言,微微抿了口凉茶。
老太太让谢安过来“代替”她,这是什么意思?再怎么样,她才是这个府里真正的大夫人,要用“照应”这个词,也合该是她说。
谢安笑了笑,并不想要接谢瑜的茬,看到婚书已经递了上来,便道:“四月底开春的时候回暖些,崔家少郎又刚好任官,妹妹嫁过去会轻松些,不如将婚期定在那个时候。”
听到谢安要定她的婚期,谢瑜咬唇,低头道:“姐姐这样定了婚期,阿瑜倒是没有觉得不妥,就怕祖母不答应……”
谢瑜说着,垂眸绞起了手中的手帕。
谢安经历过那个梦,知道过早地嫁到崔家会有更多棘手的事情冒出来,但谢瑜不领情,她自然也不在意:“那妹妹想要选在什么时候?”
谢瑜微微红了红脸,抬眼轻轻扫了一眼屏风后的崔白,绞着手帕道:“崔郎还未上任,我想为崔郎分担家中事务……阿娘,你怎么看?”
王氏自然是担心女儿的,她好歹也嫁过人,知道其中的难处。
婚事定在四月对谢瑜来说是最好的,过去又轻松没有负担,安心享乐就可以。但谢瑜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想要早点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