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刚屋内老夫人和她的对话,他在屋外听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不想让她出席那场元宵宴会了。
想到到时候有几十几百双的男人的眼睛都落在她身上,便觉得难受。
“姐姐发髻上的珠钗很好看。”他最后道。
谢安愣了下,抬手扶了扶髻上的珠钗,弯了弯眉眼。
卫怀柔的住处和她的住处不是在同一方向的,没法一起走。
谢安便看着卫怀柔走远,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长廊拐角的地方,才转身要回自己的屋子去。
缀锦斋的院落很大,要绕过去还要走许久的路,因此她总能不可避免地隐约听到屋内老夫人和郑婆子的对话。
大约是早上起得早,老夫人还要再躺下小憩一会儿。
“待我醒了便去唤王氏过来。纵使二姑娘忙着出嫁,她总还是能过来一趟的。”老夫人合眼。
“是。”郑婆子应着,“老祖宗先歇着,这两日又是为了二姑娘的出阁之事忙前忙后的,又是忧心着大姐儿的婚事操心,该养养精神头儿。”
“我就是担着大姐儿的心。”
“老夫人容老奴说句不中听的……大姐儿眼瞅着二十了,即便嫁了人,怕也不是门很合心意的婚事。”
“总得寻门婚事,没那么如意也便罢了。女孩嫁出去了,才能有个安稳的下半辈子。”
……
后面的话谢安没有再听下去,提裙走出了缀锦斋的院子。
她已经二十了,若说她不着急嫁人,那是假的。只是她不再会把剩下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婚事上罢了。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不可能留她在府里一辈子。
即便是父亲谢平昌,也会在最危机的时刻,选择王氏和谢瑜。
春风料峭,她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
还未走出缀锦斋几十丈的距离。
远远地,便听到忽然有丫头喊道:“大爷回来了!”
还不过午时,父亲再怎样也不该在这时候回来。
谢安摒去心中思虑,走到府门口,便看到谢平昌连外衣都还没披上,便已经急冲冲地下了马车走了进来。
跟在谢平昌后面的,还有面色有些发白的崔白。
“父亲,崔少郎。”谢安双手交叠,面色平静地行礼。
谢瑜和王氏站在谢安身后,此刻突然见本应在宫里的父亲,自己的未婚夫都来了,谢瑜又惊又喜地小跑了过来,只对着谢平昌行了礼,便拐向崔白:“崔家哥哥怎么来了?”
谢安有意侧身避开谢平昌,神色不变。
却没想到谢平昌却绕过谢瑜,到谢安的面前,平了许久的气息才道:“宫里下了旨,送旨的已经快到了,快快、快跪下准备接旨!”
第十七章
宫里传下来的不是什么圣旨,而是宫中谢婕妤因为元宵节分下来的赏赐。
卫怀柔走近来的时候,府门前已经哗啦啦地围了一圈人。
他还是能一眼就看到府前半跪下来,春衫单薄的谢安。
他没有喊她,行完了礼,便静静地站在府门边上,刚好能看见长睫垂落的谢安。
谢婕妤这几年不受宠,与娘家的关系也颇为生疏,但再怎么样也是个四品的妃子,宫里的赏赐实属难得,而赏赐的东西除了给老祖宗以外,礼单上其余的一大半旁写的竟都是谢安的名字,其中更有一些难得的丝绸锦缎一类。
剩下的便是些听着好听却不值钱的团扇,香囊一类。
送礼来的黄衫太监默不作声,念完了婕妤对娘家的思念还有感恩,以及礼单上的名字后,另多看了眼跪在地上如画中人般的谢安,笑着道:“这便是谢家的大姑娘吧,着实出众。”
随在谢安身后的绣云慌忙递上了荷包,黄衫太监也收了,这才有驾着车离开。
马蹄声渐渐远去了,府门才再次慢慢合上。
礼单上一长串的宝物都是谢安的,宫中的太监更是对谢府还有个二姑娘这件事仿若不知。
谢瑜也听说了,荣国公府的清平郡主忽然站出来,摆平了那些四起的流言,紧接着又是宫里赐下来东西。
她慢慢低首,目光慢慢冷了下去,看到人们都还在看着热闹还未散开去,谢瑜一时兴起,走到谢安面前。
谢安还跪在地上,谢瑜低头看着她,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绣着精致芍药花的绣鞋刚好踩到一寸淡青色的月裙轻纱上。
“姐姐好福气,让姑姑这样偏爱你。”
谢安只笑了下,她不想多做评论,将叠放在额前的手放下,顺势将落到耳边的发丝拂开。
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有什么东西绊住了裙子,若是直直起来,必然会向后仰面摔倒,但若回过头去将那东西挪开,这条轻纱做的月裙就会被撕裂。
“谢瑜,松开。”谢安轻声道。
谢瑜忽然掩着帕子轻咳了两声,声音正好盖过谢安的声音。
她掩帕的时候,却另又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慢而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