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手里端着的盛着粥的那只碗里倒映出谢瑜惨白的脸色,还有一旁闪烁着的蜡烛。
谢瑜忽然一阵心悸,她猛地用尽推开了丫鬟手里的粥碗。
陶瓷做的小碗碎了一地,里边盛着的稀粥也一应全洒了出来。谢瑜却像是没看见般撑着身子就坐了起来,不顾地上的碎瓷片, 踩了上去。
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 连忙伸手架住谢瑜的手,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人重新扶到了软塌上。
谢瑜侧过头来,拽住刚刚扶住她的丫鬟的手, 惨白的一张脸上神情涣散, 重复着问道:“崔郎呢?他为什么不来?”
丫鬟转过头去看了一旁的婆子一眼, 片刻才转过头来, 一边小心地从谢瑜手中抽出手来, 一边小心地硬着头皮答道:“夫人,这儿是产房,老爷现在不能进来的。等夫人一会儿生了小公子出来,就可以见到老爷了。”
“夫人不要因为这事儿扰乱了心思,老爷看到夫人现在这样,可又得心疼了。”一旁的丫鬟也轻着声音道。
谢瑜这才重新慢慢躺回了软塌上。
身上从未疼得这么厉害,像是被生生扯成了两半。她只能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闭着眼睛紧紧地拉住丫鬟的手。
丫鬟被谢瑜拉得疼了,也忍不住“嘶”了一声,望向一边正准备的婆子。
婆子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声,让人把准备好了的东西拿到了软塌边,又洗干净了手走近了过来。
铁盆和剪子的声音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响来。
谢瑜脸色又白了白。她忽然后悔了,后悔嫁进来,后悔怀了身子。
“我不想生了……”谢瑜忽然攥住了丫鬟的手,摇着头,发疯了死的攀住一旁的额床架,挣扎着要再次跳下榻来。
接生的婆子却已经早一步地走了过来,拽住了谢瑜的手,看了一眼还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丫鬟。丫鬟看到了,忙低着头出去了。
谢瑜忍不住,终于一下哭了出来。
婆子道:“都到这儿了,夫人不想生也得生了。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一会儿不管怎么疼,都得忍着用劲。若是不听法子去做,那可就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了。”
又是一阵剧痛。谢瑜听了老婆子的话,强忍了下去。
可没过一会儿,那种不断加剧的痛楚就已经让她一下卸了力气。两条已经干了的泪痕印在了床榻的枕头上。
就连床架上也都带满了指甲印。整间屋子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谢瑜偏过头去。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跟着接生的婆子的声音去使劲,但到了现在,她已经想放弃了。
只是在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产房外忽然有了崔白的声音。
刚刚在春杏的厢房里,有丫鬟要进来禀报事,崔白正在兴致上,没放人进来,一直到了刚刚,他才知道谢瑜要生了的消息,也才匆匆赶到了这里。
崔白伸手就要将厢房的帘子掀开,却被一旁守在外边的丫鬟拦住。
“夫人在里面呢,老爷现在还不能进去。”丫鬟解释道。
崔白听见厢房里有谢瑜的哭声还有喊叫声,皱了皱眉。他以为女人生孩子不过是从肚子拉出来的事,但现在看来好像与他想的不一样。
临走之前,春杏还嘱咐过他怀孕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要好好去看看谢瑜。
崔白迟疑了一下,一下推开了丫鬟拦住他的手,大步走进了厢房。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一下迎面扑来,令人作呕。
崔白的脸色白了白。
里边的接生的几个婆子都专心在谢瑜的身子上,也就没注意到屋子里进来了人,等回身去拿止血的纱布的时候,才看见了外面进来的崔白。
崔白已经绕过了遮挡用的屏风,几步走到了软塌边上。
谢瑜头垂在一边,只是面无血色地紧紧攥着榻边的床架。
她余光看到了屏风前的身影,努力睁开眸子,看清楚了是崔白,才强撑着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崔白只在软塌旁立了短短的一个瞬间。
他就站在接生的婆子的身后,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几乎不用特意去看就已经钻入眼帘。
崔白忍不住腹里翻滚上来的恶心,没有心思再去看躺在软塌上的谢瑜,强忍着几步走出了产房,对着栏杆就狠狠吐了起来。
呕吐的声音传进了厢房里。
又刚好是产房里安静的一小段时间。谢瑜刚好听见了从屋外传来的崔白的声音。
她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一时间忽略了身子上的剧痛,只是呆呆地垂着头望着屏风上的用针线绣上去的图案。
许久,才有一道泪痕从她的一侧脸颊上滑落,滴落到了枕头上。
吃完饭后,绣云整理好了碗筷就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还有皂角。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绣云试了试水温,觉得刚刚好,才从隔间了出来,走到里屋里去唤谢安:“热水备好了,姑娘可以用了。”
“好。”谢安点了点头,轻轻放下手里正帮绣云做到一半的女红,起身站起,却忽然想起什么,身子微微顿了顿。
她回头望了一眼。
卫怀柔也正抬眸,对上她的目光。
“姐姐。”他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似的,轻轻地温顺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