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运动员们,说是“挥汗如雨”一点也不夸张。南风的目光追着陆笙的身影。她的衣服和头发已经完全湿了,皮肤表面包裹着一层细密的汗水,阳光一晒,反射着细碎晶莹的亮光。
李卫国走过来喝水,一边喝水一边明知故问地说:“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看我女朋友会发光。”
噗——李卫国把水喷出来了。他举着水杯,瞪了南风一眼,“你能不能给我说人话!谈个恋爱把脑子都谈傻了。”
南风便收回目光,看了李卫国一眼,反问,“怎么了?”
李卫国才不想探讨这种问题,岔开话题说,“说点正事。”
“嗯。”
“你有没有感觉,陆笙今年的状态并不如去年那么好?”
“并没有。”
“我说真的。她吧,也不是不好,训练比赛什么的都挺努力的,但就是感觉没有去年神经那么专注那么兴奋,你觉得呢?”
南风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你对她的期待太高了。她不会始终保持前两年那种上升势头,会慢慢缓下来的。”
“切,难道你对她的期待不高吗?另外我觉得你这个理论不对,你我都清楚,陆笙的潜力远远没有释放呢!”
南风总觉得李卫国似乎意有所指,他问道,“李教练,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这种可能,陆笙状态没有达到最好的原因是因为她谈恋爱了?她总是和你在一起,难免分心啊。”
南风一笑,“李教练你想太多了。我也巴不得她‘总是和我在一起’,可事实并非如此。”
李卫国翻了个白眼,“你干脆来当教练好了,那就可以天天和她在一起了。”
南风只是笑而不语。
李卫国又说,“但我真觉得她分心了。”
“证据呢?”
“没有证据,直觉,凭我从业三十年的直觉。”
“恰恰相反。我的直觉告诉我,恋爱是陆笙的正能量。”
两人到此产生了分歧。对于南风,李卫国也挺理解的。俩人正蜜里调油呢,你突然站出来告诉他,他是她的负担……不生气算教养好了。
南风走的时候给了李卫国一支治疗晒伤的药膏,托他转交给陆笙。
回到公司时,冯助理给了他一大堆东西。有文件要看,有合同要签。南风看着这堆东西,发呆。
别人无意中的一句话,像是敲在了他心口上。
“你干脆来当教练好了,那就可以天天和她在一起了。”
倘若一句话很轻易地撩动你的心弦,那一定是你内心真正的渴望所在。
南风不是不知道自己那点心思。这么多年,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本以为他永远告别网球了,他也走得决绝。到头来却发现,他其实早已把心落在那里了。
也许和陆笙有关,也许和陆笙无关。无论怎样,事实就是事实。事实是,他总是魂牵梦萦着那片热土。
还能回去吗?
南风确实这样问过自己。回去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但他有他的骄傲,他的尊严。所以答案在他这里是,不能回去了。
因为所有那些能做的事,等同于无所事事。
晚上陆笙给南风打电话,开心地告诉他,药膏很管用,涂了之后脸立刻不疼不痒了。她还在电话里么么哒南风。
听着陆笙说话,南风想象她此刻撒娇的模样。他突然很庆幸,庆幸还有陆笙。她像一座桥梁,沟通着他与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的来往。
***
全运会在即,省队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在整个网坛闹得沸沸扬扬的。
是这样,乔晚晚作为队里女单的王牌选手,是必定要出战的,这在队里几乎没人怀疑。可是美网的报名结果出来之后,乔晚晚赫然列席正赛。有个记者发现了,以此事来采访领队邓林屹。邓林屹跟记者说那一定是搞错了,回来之后就质问乔晚晚。
然后乔晚晚只好承认,她确实瞒着队里报名了美网。而且她也坦然说道:“我确实打算打美网,我现在的排名挺好的,机会难得。大满贯一年只有四次,我不想错过,邓队,求你了。”
邓林屹怒道:“大满贯一年才四次?可全运会四年才一次你怎么不说?”
“全运会毕竟只是国内的比赛。”
“但全运会有多重要,不需要我给你强调吧?”
乔晚晚说,“邓队,别光盯着我呀,咱队不还有陆笙吗,我看她挺能耐的。”
陆笙没在场,这话是李卫国后来复述给她的。乔晚晚做的这事儿,李卫国也挺不高兴的,陆笙听到乔晚晚竟然这样说,简直是要把她拖下水,也十分不高兴。
其他人,不管和乔晚晚熟不熟的,听说乔晚晚要放弃全运会去打美网,对这个决定多少都有点不以为然。这关系到整个省队的荣誉,也关系到每一个队员的切身利益。他们站在受益者的角度,自然排斥乔晚晚的决定。
放眼整个省队,最同情乔晚晚的,竟然是陆笙。陆笙是对事不对人,她虽然不打大满贯,但是有着和乔晚晚一样的对大满贯的渴望。说白了,她可是一只志存高远的小透明。
那天之后乔晚晚和邓林屹是怎么谈的,李卫国就含糊其辞了,陆笙只知道他们似乎吵起来了,据说邓林屹骂乔晚晚“翅膀硬了、忘恩负义”,乔晚晚说邓林屹“一队都是吸血鬼”,邓林屹气得当场摔了杯子。
陆笙觉得吧,如果“一队都是吸血鬼”这话真是乔晚晚说的,那么乔晚晚就太绝情了。省队又不是做慈善的,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培养你,目的当然是要求回报,怎么能因此说省队是吸血鬼呢!
陆笙把这事儿跟南风说,南风问陆笙,“你是否还记得问过我,乔晚晚的缺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