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满容貌虽称不上绝色,眉眼间却透着一股生动的灵气,叫人一见就心生欢喜。说话很爽气,举止也大大方方的,和她爹娘不大一样。
面对四姑娘的白眼,她只笑笑不说话,既不恼,也不羞,看上去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偶尔四姑娘话说的过分些,她也会绵里藏针堵回去,句句在理,旁人谁也挑不出错来。
顾春和不由多瞧了她几眼。
不妨田小满也在瞧她,两人视线在空中一碰,不由自主都笑了。
却听老夫人感慨说:“悦哥儿也回来了,就少个玉哥儿了。”
她还是记挂孙子,想让田氏把人接回来,奈何田氏死活不同意。
“刚去书院几天,一来一去路上就快个把月了,接回来也赶不上您的寿辰,等过年再说。您总敲打我慈母多败儿,如今我好容易狠下心,您又不让了……”
老夫人只得作罢。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送走蔡伯玉,免得这傻小子再因顾春和闹出什么笑话来,也是防着田家人。
他家可一直想亲上加亲呢!
上当学乖,家里已经有个田氏了,再添个田氏女,那她见天的啥也不用干了,天天看大戏吧!
还好在此事上,她和田氏的意见是一致的,哪怕她觉得田小满这姑娘还不错。
自家孙子那臭毛病她也清楚,见到漂亮姑娘就腿发软,如果真一时疏忽让田家两口子钻了空子……
行吧,老夫人忍痛不去想宝贝孙子。
“二哥不在,大哥在是一样的。”蔡雅菲别有用意瞥田小满一眼,“都是国公府的嫡公子,年岁也差不多,都很贵重。你说是吧,田表姐?”
田小满点头:“妹妹说的很对。”
一拳打进棉花里,想用力都没处用力,人家根本不接招,倒显得蔡雅菲小肚鸡肠为人刻薄。
蔡雅菲也觉得面上无光,故意道:“表姐多住一阵子再走,我舅舅新得一个温泉庄子,月底就能修好。按说私人庄子不准外人进的,不过没关系,我跟他说,万没有不准的。”
这下连老夫人都觉得过了,从旁打断,“田丫头的住处安排到哪里了?”
便有管事妈妈回话,“夫人想让两位表姑娘住一起,就是不知后罩房住不住得下。”
亲闺女和侄女不对脾气,田氏当然不肯委屈亲闺女,田小满就不好住长房的院子了。
顾春和岂有不应之理?
虽是住在后罩房,两人相处的时间却不多。
与整日闷在院子里的顾春和不同,田小满很忙,各种花会、夏宴排得满满的,来国公府不过几日的功夫,已经去了七八家的宴席,都是京城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
春燕咋舌,“田家表姑娘果真冲着高嫁来的,国公府不成,扭脸就找下家,瞧这阵势,广撒网多捞鱼啊!”
“别多嘴,人家的事少议论。”顾春和知道春燕并无恶意,但她受够流言蜚语的苦,本能地不愿把同样的痛苦加在另一人身上。
春燕吐吐舌头,老老实实闭嘴不言。
后晌,田小满回来了,脸色不大好,回屋换了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房门紧闭,隐隐还能听见哭声。
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不好视若不见,待里面的动静停了,顾春和提着一篮子葡萄敲开她的房门。
“刚用井水湃过的,拿给姐姐尝尝。”
随着门开,一阵风扑,满桌的纸簌簌飘落,散了一地,张张都是大写的“烦”。
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楞。
末了,田小满自失一笑,“我实在是闷得慌,妹妹和我说说话吧。”
顾春和邀她去园子里逛逛,“后罩房西照,现在是最闷热的时候,不如我们去湖边坐坐,那儿凉快。”
两人便寻了处柳荫坐下,风带着水气的凉意迎面吹来,顿时凉爽得滴汗皆无,田小满的表情也轻松许多。
“不怕你笑话,姑妈手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就够我家吃一年的,我爹娘算是吃到高嫁的甜头了,县太爷的公子他们都瞧不上,一定要让我嫁入高门。”
她深深叹息一声,“可他们也不想想,我和姑妈能比吗?怎么劝都不听,天天被拉去相亲,就像个待价而沽的货品,我都成人们的笑柄了!他们还怨我不争气,唉,什么时候咱们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亲事啊。”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就轻易改变得了?
柳条在风中无力地摇曳着,让东便东,让西便西,看得两人一阵沉默不语。
过了会儿,顾春和掂掇说:“过阵子没有结果,或许他们就歇了心思。那是你亲爹娘,又只你一个孩子,慢慢和他们说,总能体谅你的。”
田小满完全不抱希望,不过这个话题确实不宜深入下去了,因笑道:“早听说姑妈家有个美若天仙的表姑娘,那天我一见,唉,可恨我不是个男子!”
顾春和却是苦笑,“莫要取笑我了,就因这幅皮囊生出多少事端来,我好不容易才过上两天清净日子。”
田小满欲言又止,忽神情一肃,“那是摄政王?”
柳荫尽头处,谢景明披着斑驳的阳光,和一个年轻男子沿小径往这边走过来。
隐约听见那男子说北辽使臣,河东什么的,顾春和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但碍着田小满在这里不方便问。
田小满小声嘀咕:“他旁边那人是谁,外男怎么能进内院?”
谢景明止住那人,温和地说:“这位是御史文彦博,有公务寻我。”
那么小声都被听见了!田小满闹了个大红脸,忙上前屈膝行礼,好奇道:“御史文大人……莫非您就是替民请愿,痛批青苗钱放贷的文青天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