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简家如何揣测新安公主的来意,新安公主上了马车,终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把甩开宫嬷嬷的手,怒道:“你说非说要本宫去向三哥低头认错,让本宫白白送上门被人羞辱,你居心何在!”
宫嬷嬷跪在马车上,也不辩解,道:“是老奴连累了殿下。”
新安公主却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身怒气忽然就没了,只剩下无力,叹气道:“算了,你起来罢。”
她虽气急败坏,却也知道这事怪不到宫嬷嬷身上去,她虽做错了,却也是被人算计,三哥不会不知道,她去找三哥道歉,也没奢望能被原谅,但不管如何,样子总要做出来。
只是谁能料想到,众人皆以为对婚事最不满的三哥,提到简家竟然全无不屑和怒意,甚至听闻她的来意,还轻描淡写叫她去向该道歉的人道歉。
她三哥嘴里该道歉的人,除了简珞瑶还能有谁?
宫嬷嬷见新安公主满脸倦意,不由绕到她身后帮她按肩,一面低声劝道:“索性三皇子要殿下做的,殿下已经做了,明日离开京城,这些事就跟咱们再无牵扯了。”
新安公主却咬牙道:“本宫不服!一个五品官之女,占了三哥正妃的位置,三哥非但不怪她,还隐隐维护她,却将责任都推到本宫身上!”
“殿下您又钻牛角尖了不是?”宫嬷嬷好声劝道,“三皇子即便心里不喜简家,可毕竟是圣人指的婚,太后娘娘喜欢简姑娘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看在圣人和太后的面上,三皇子也不能表现出对简姑娘的不满啊。”
宫嬷嬷虽说得信誓旦旦,其实心里却也有些打鼓,毕竟三皇子的态度太令人捉摸不透,可让她真相信三皇子对简珞瑶并无不喜,也绝无可能,且不提简家身份低微,简姑娘还被退过那么多婚,三皇子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还会满意这门婚事?
主仆俩对萧长风的态度和用意揣测了一路,谁也没说话,沉默的回了公主府,新安公主被宫嬷嬷扶着下了马车,正好一道清隽的身影从大门里走出来,新安公主疲惫的眼底蓦然闪过一丝亮意。
柳攸面无表情的停下脚步,远远的行礼:“臣拜见公主。”
新安公主眼底的亮意渐渐淡去,淡淡的问:“驸马这是准备去哪儿?”
“回公主,出去赴约。”柳攸言简意赅,似乎并不在意新安公主冷淡的神色。
新安公主却是呼吸一顿,似有些怒意,又强压住了,问:“赴谁的约?”
“明日就要离京,在京里任职的昔日同窗一起给臣举办了践行会。”
宫嬷嬷听得眉心一跳,忙抬头看了新安公主一眼,驸马当年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少年英才,心怀大志,却不想被自家公主看上,绝了仕途,如今提到的昔年同窗都成了朝廷命官,只他还在江南吟诗作画,风雅是风雅了,可真正有能力的男人,谁会只安心于风花雪月?
恐怕驸马对公主不是不怨的,而自家主子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因而每每提到这个话题,她总是担心夫妻俩同时爆发出来。
幸好新安公主并未发怒,而柳攸也没打算过多纠缠,抱拳道:“若公主无事,臣就告退了。”
见其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新安公主脑中一根弦彻底断了,冷冷道:“站住!”
柳攸回身,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看着新安公主缓缓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宫嬷嬷见新安公主脸色不对,忍不住劝道:“殿下,您今日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
话还没说完,被新安公主一把甩开,她冷笑看着柳攸:“你的好表妹被指婚了,这回是本宫父皇亲自下的旨,金口玉言,谁也改变不了,你从此再也等不到你的好表妹了,是不是失望?”
柳攸脸色微变,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声的道:“公主还请自重,有些话出自您口中,未免有*份。”
“怎么,被本宫说中了心事?终于保持不了你柳家公子的风范了?杭州城都在传你柳攸无欲无求似谪仙,真该让他们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新安公主慢慢凑近柳攸,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柳攸侧头,不去看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娇颜。
新安公主似是被他眼底那一抹嫌恶激怒了,越发口不择言起来:“怎么,先本宫说话难听?可这等不知羞耻的事,不还是你与你的好表妹做出来的?!”
柳攸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提高音调道:“纵然您是公主殿下,天之骄女,也断不能如此信口雌黄!”
“本宫信口雌黄?”新安公主冷笑,“你与本宫成亲了还对你那好表妹念念不忘,日日缅怀,不是真的?在杭州时听闻你表妹不曾嫁人,一反常态同意陪同本宫回京,难道不是想见一见你那心心念念的表妹?简珞瑶屡次被退亲,难道你不曾窃喜?她被父皇指为三皇子妃那日,你在书房独饮到天亮,如此种种,你真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风度翩然的风流才子终于彻底卸下温文尔雅的面具,瞥了新安公主一眼,语气又尖锐又冷漠,“即便如此,你又有何立场置喙?”
新安公主面上的高高在上终于彻底崩溃,又恨又怒的大吼:“你——”
柳攸却已经拂袖,面无表情的大踏步离去,新安公主还在身后怒吼:“柳攸,你竟敢如此□□本宫,本宫要让父皇下旨抄你柳家——”
“你给本宫站住!”
回应新安公主的,却是柳攸渐行渐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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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公主离京的前一日与驸马在公主府门前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最后连回江南都是各走各的,这个消息从新安公主一离京,满京城都在讨论了,简珞瑶当然也知道。
简家倒是没有特意去打听,只是架不住来简家做客的夫人,纷纷热心的将这个“好消息”带过来,话里话外未尝没有奚落的意思,虽然新安公主回京时她们都上赶着奉承,可真要跟未来三皇子妃比起来,一个远嫁的公主算什么?
况且新安公主这回灰溜溜的离京,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因为什么,世人皆爱捧高踩低,众人提起新安公主时的语气,也不乏看笑话的成分在内。
简珞瑶因着老夫人突如其来的吩咐,日日跟着郑氏她们接待客人,这些事只是听听而过,并不发表意见。
郑氏当然也不会多话,只是心里未尝没有感慨,两小无猜的表兄妹,本以为长大了会成就一桩金玉良缘,却不想侄子被公主看重,尚了公主,自家女儿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却被圣人看重,选了当皇子妃。
好还是不好,谁也说不准,只是这两个孩子上辈子欠了他门皇家的,这辈子都来还债了不成?
夫人们的话题还在继续,简珞瑶嘴角含了一抹笑,看似认真倾听,实则已经神游太虚了。
正晃神间,一个丫鬟来报:“四姑娘,王二姑娘来做客了。”
简珞瑶忙起身跟屋里的客人们告辞,她们自然不敢挽留,纷纷笑着应了,目送着简珞瑶出了门,便拉着郑氏问:“你家丫鬟说的王二姑娘,可是安宁侯府的王二姑娘?”
得到郑氏肯定的答案,纷纷打趣道:“这王二姑娘可是三皇子的表妹,瑶儿还没嫁过去,表姑嫂感情就这般好了。”
简珞瑶出了侧厅,却没瞧见人,问丫鬟,对方回道:“王二姑娘说不耐烦在厅里等人,便直接去姑娘的湘兰院了,索性也不是来第一回。”
简珞瑶忍不住笑道:“她还真半点不见外。”
王瑞芳可不是不见外,一到了湘兰院,正在屋里带着几个丫鬟帮简珞瑶绣嫁妆的郑嬷嬷一脸意外的迎出来,王瑞芳毫不客气的道:“郑嬷嬷,我来找珞瑶说说话,上回做的那些吃食还有吗?”
“有,有。”郑嬷嬷惊讶之余,立刻欣喜的笑了,以前她觉得王姑娘虽然身份贵重,可毕竟只是自家姑娘的手帕交,除了解闷也没别的用处,现在可不一样了,姑娘要嫁给三皇子,王姑娘就是表妹,这个表妹还在淑妃娘娘跟前特别受宠,日后能让王姑娘在淑妃娘娘跟前多说些好话,说不准淑妃娘娘对姑娘的偏见就要少些呢?因而喜出望外的道,“老奴这就去给王姑娘做了端上来,王姑娘稍等片刻。”
王瑞芳笑眯眯的点头:“正好等珞瑶回来了一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