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实则是,她始终冷若冰霜的看着熊大只是摸了几下就又重新点亮了美人灯,然后面带微笑捡起柜台上的渡资离开了客栈。
熊大一走,青衣立即转身躲去了厨房。
她需要发泄一下积压的抓狂情绪,还有什么能比切肉剁骨头做菜更合适呢?
今日客栈没有准备夜宵,黑三郎早早就通知客人们要打烊。
高师傅一甩手将厨房交给青衣,正好要打烊,客人也没剩几个——留下的都是要住宿的。然后他钻进小仓库收拾了一小会儿,拖出了一具支离破碎的尸首。
正是那倒霉的李四。
“看不出来那熊大倒有些知礼,在小仓库里关了这么些天,就只动了这么一个人,其他货物都好好地,我倒是白担心了。”高师傅啧啧称奇,又和黑三郎说道,“本来我还想着你把他关进去是冲着熊掌去的,还想着到时候蹭一只,结果熊大又好好儿的出来了。”
黑三郎闻言也不回答,只是嗤笑一声关了大门,然后对着大堂里剩下的客人道:“午夜后各位客官不要随便出来散步,今日本客栈没有夜宵可以供应,随便乱晃一个不小心被其他人当成夜宵本客栈概不负责。”
这话一出,仅剩下的几个客人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回房去了。
黑三郎身形一闪,眨眼间就将大堂收拾了个干净,然后冲着高师傅挥了挥手:“我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你瞧着办。”
高师傅只得独自提起那破碎的尸首抱怨道:“弄得这么碎,拖出去都不好收拾,麻烦!”
边说边从角门出去了。
这边青衣将剩下的肉料理完毕,终于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她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水,提了桶热水准备回房梳洗。
明明尚未到子时,大堂里已经是空空荡荡的,挂在上空的灯笼开始陆陆续续的熄灭了,黑暗铺天盖地的袭来。
只有柜台上那盏美人灯,还在散发出柔和的灯光,灯面上的美人清晰可见。
但是引起她注意的却不是那盏美人灯,而是那盏因为自己违心之言而被熊大摔坏的奇怪灯笼,熊大走的时候没有把它带走,这会儿不知道是谁,把它捡起来放在了柜台上。
青衣下意识紧了紧手指,有种淡淡的愧疚感萦绕于心。
然后她关上了房门,将那两盏隔绝在视野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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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兮是个美人,不施粉黛,浑然天成。
她的美足以打动大部分人,包括青衣。
“青衣,你知道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素兮坐在浴桶里,忽然这么问正在帮她擦背的青衣。
青衣的手按在那片白皙的背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外面的世界?”
“外头的人都是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走在街道上,满满的都是人,小商贩会挑着货柜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还有好吃的……”
青衣的手停下了,素兮神情恍惚,眼睛里雾蒙蒙的。
“你想家了?”青衣继续舀起一瓢温水从素兮的肩头淋下来。
“我日日都想。”素兮突然转身一把抓住青衣的手,泪眼朦胧的问她,“为什么娘娘要把我丢在这么个鬼地方?到处都是吃人的妖怪,我害怕……”
“素兮……”青衣有些无言以对,心里反复斟酌,半响干巴巴的安慰道,“许是她有难言之隐,说不定她很快就来接你了……”
“十年了,她再也没有找过我。”素兮洁白的肌肤在热气中透出点蔷薇色,但是她的脸却变得苍白而痛苦,她死死攥紧青衣的手,声音幽怨又空灵:“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
青衣被素兮的啼哭声弄得头晕目眩,朦胧中她瞧见素兮的面容和身体忽然变得扭曲起来,像是片柔软的白纱在她的面前飘来荡去。
“呜呜呜——娘娘——”
青衣心底一颤,忍不住向后退去,但是素兮却轻飘飘的继续逼近她,一张脸模糊不清,只有满目的惨白色,透出丝丝透骨的寒气,让她害怕的心绷到了极点。
“呜呜呜——”哭声连绵不绝,在耳边来回响彻。
黑暗中青衣的身体猛的颤抖一下,终于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哈——哈——”她从床上坐起来,一手按住心口,喘了好几口气后终于又镇定下来。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一手冰冷的汗水。她感到后背有些凉飕飕的,不用说也是在梦中出的冷汗了。
“呜呜呜——”
哭声还在不停的传来。
点亮房间里的灯笼后,青衣握拳鼓起勇气,走到房门后慢慢打开了门。
外头黑洞洞的,只有那盏美人灯还亮着,许是素兮的皮肤较常人更白皙,美人灯的灯光也显得苍白而冰冷,让那片被它照亮的地方显得阴冷而恐怖。
“素……素兮……是你吗?”青衣死死抵着身侧的门框,声音有些发抖。
她还记得素兮往日的好,但是刚才那个噩梦又让她感觉有些瑟缩。
“呜呜呜——”
哭声又响起来了,青衣屏息瞧着柜台后侧的阴暗处,终于看见有个小小身影磨磨蹭蹭的从暗处走了出来。
哭得通红的眼睛,可爱的面容,她望着青衣抽噎着叫道:“呜呜呜,姐姐——”
“秀秀!”青衣一下子软了身子,松了口气。梦里挥之不去的哭声原来是秀秀。
然后她回过神盯着秀秀,奇怪的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去找你娘娘吗?”
“娘娘生病了,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在给她治病。”秀秀伸手揉了揉眼睛,哭哭啼啼道,“秀秀想去找王叔叔玩,但是王叔叔蹲在门口一直盯着我们的房间看,凶巴巴的,秀秀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