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登时又克制不住的现了半兽之型。他慌忙低头向后退了几步,嘴边的利齿在月光下渗出点点寒芒。待觉察到体内的骨头有膨胀之意之时,他低吼一声,顿时就捂住自己的断臂飞奔而去。
青衣一逼退熊大,黑三郎便紧跟着闪身到青衣跟前。
谁知他才伸手要扶住青衣的肩膀,就见青衣如避猛兽般的后退两步。
“青衣……”黑三郎神情晦暗的轻声道,“你躲我?”
“不要靠近我。”青衣似有些难受的垂头沉声道,“我体内的季厘国血在骚动。熊大的血叫我起了食欲,你若靠近,我怕我会忍不住想要吃了你!”
黑三郎才想说他不怕,就见青衣有所知觉的举掌阻拦他。
他无法,只能咬牙呆在原地。
“等等!郎君你别走啊!”娇娘怎料到青衣如今如此厉害,竟能将那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疯妖怪给制服了。熊大本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助力,如今他临时抽身离去,可教他们后头怎么办?
这会儿她见熊大离开,就慌忙冲出轿子挽留道,“郎君——郎君——”
然而熊大脚力极快,眨眼的功夫竟就消失在重重山影之中了。
“唉唉——”娇娘没法,只得回身连连顿足气道,“青衣你太过分了,怎的能这般残忍?也不知郎君是瞧上了你哪一点?照奴家来说,你还是快些改了喝血吃肉这般可怕的喜好吧!”
“真是笑话。”黑三郎见不得娇娘贬低青衣,当即就嗤笑道,“吃人鱼肉求朱颜不老的人居然还有脸指责别人残忍?”
“你吃肉喝酒就可以,我就不能食妖肉喝妖血?”青衣以眼神示意黑三郎不用插手,然后她对着娇娘冷笑道,“你这是哪门子道理?”
“这如何一样?”娇娘委屈道,“我吃的都是没神识无自觉的走兽家禽,你吃的是如人一般有七情六欲有知觉的妖怪。我吃人鱼肉就如吃药,哪像你生吞活剥的果腹?你吃着这样的活物,难道不像在吃人?难道你不曾生出罪恶感来吗?”
“人吃人定是不对,但妖吃妖却又并无不对。”青衣反唇相讥道,“既然同类相食是恶,那么你告诉我,异类相食也是恶?若异类相食是恶,只能食地之精华的草植该何处?只能食草食肉的飞禽走兽该何处?只能以人为食的妖该何处?只能食百谷牲畜的凡人该何处?只能食妖的季厘国该何处?我该何处?你该何处?”
“我……我不管!”娇娘被青衣一连串的质问弄得脑子一片混乱,只能跺脚娇声道,“你又不是真正的季厘国人,就算只有一半凡人的血脉,你也算凡人,又不是非吃妖怪才行!我就没听过哪个正常的凡人没事会吃妖怪——”
“娇娘,莫要无礼。”就在这时,一个庄重的男子声从华轿里传了出来,“快跟青衣小娘子道歉。青衣小娘子食妖与否,于公于私都不容你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家,发现家里的大门和后门以及厨房门都被拆去小楼房了,前后门洞开的感觉……让人夜里有些害怕
☆、第224章 觅长生
夜深露重,凉风习习,一身红衣的素兮低垂着头茕茕孑立于暗月之下。
秀秀撅着屁股吃力的在她脚边的地上刨了半天,也没能将素兮的美人灯从地底下刨出来。
客栈沉没的太快,除了她怀里的匣子,她什么也没能来得及抓住。
她一脸担忧的抬头望着素兮:“姐姐?”
素兮睁开眼睛,对着秀秀轻轻摇了摇头。
她那头如墨长发,她那身如血赤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与此同时,她那纤侬曼妙的身形也在变薄变窄。
不过是半刻钟的功夫,往日那个美人已不复存在,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形如人皮的厉鬼罢了。
来客栈不过数月的伙计们惊恐的挤在一起,他们不曾见过素兮的原型,如今咋一见一个倾城美人慢慢变作一张颜色惨白的人皮,竟都有些体寒心惊起来。
她们死拉着东桥不撒手,口中连连道:“如今客栈已没,连带着我们一干伙计都失了庇护。好东桥,你虽是凡人,倒还比我们这些没甚修为的小妖怪来得强些。今夜还请你护着我们些,他日我们必会涌泉相报!”
东桥恍若未闻的站在那里,只一心眺望远方。
伙计们彼此交头接耳的私语了一会儿,再要找东桥求助时,就发现东桥已经不翼而踪了。
“东桥?”伙计们惶惶然的唤了一声,她们的声音在夜风中四散开来,带着隐隐的回音。
暗夜寂寂,无人答应。
挖地挖累了的秀秀抿着小嘴不声不响的在素兮原先站着的地方坐下。
她要等青衣和黑三郎回来找她和素兮。
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
听了那男子的话,娇娘顿时噤声了。
青衣微扬了下巴,越过娇娘,她审视的目光直逼那顶轿子。
娇娘心里委屈的紧,她觉得自己说的话并无错处,但又不敢违背方才那个声音的主人。
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半响才声如蚊讷的妥协道:“方才……都是奴家的不是,还请青衣小娘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青衣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双眼仍是死盯着那低垂的轿帘,仿佛是透过那层锦布瞧清对方的脸一样。
“青衣小娘子。”娇娘见青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身后的华轿瞅,想了想便拿话转移青衣的注意力,“不知秀秀在客栈过的可还好?”
“你此来必不是来接你女儿的吧?”青衣肉眼凡胎,到底不及她阿兄来的本事大,着实瞧不出轿内的玄机,便又将眼一收,冷声对娇娘道,“你的一双娇女,长者已于年前殒命,幼者如今尚康健。我知你也并非是诚心想问问她的近况,不过是怕我深究这轿子里的人是谁才拿话打岔。依我看来,秀秀她与妖怪一处呆着,倒比跟着这样的你强些。”
娇娘被青衣刺得竟是无言以对,一时间越发觉得青衣变了许多。现瞧她那眼神,那气质,那行事风格,竟不似以往的外冷内热,倒像是冷心冷情……
一思及此,她便不敢再与青衣对峙,而是回身揭开轿帘重新钻了进去。
“起轿!”
负责抬轿的壮汉闻声发力,一下又将轿子稳稳的抬了起来。
娇娘在轿子里等了半响,也没感觉到轿子前进,于是便又掀开帘子探头娇斥道:“怎的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