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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制造指南 第20节(2 / 2)

明渊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指竖在嘴前,是个“噤声”的手势。屠汝陵不敢再说话,可又不愿意抛下燕月生独自离去。最后她跑去将燕月生为她裁剪的月光白缎裹在身上,发着抖跑到燕月生对面睡下,仿佛一只不愿意远离母亲的幼兽。

明渊也不再留意她,低下头去看燕月生。他极少有机会能在燕月生身边现身,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视角更是少见。他忽然记起身为李秋庭的那一世,尚未长成的皇子总是仰视着燕月生,总觉得青衣神女随时可能离他而去,缥缈得仿佛一个幻影。

而他现在终于有能力将幻影留在视线中,再也不会让她逃离。

燕月生牢牢记住四象破杀的布阵,才从棋盘幻境中挣扎而出。这次没有身心沉浸在秋庭谱中,燕月生只是受了一些杀气的影响,气血翻涌了一阵。她缩在树下平复呼吸,忽然察觉到屠汝陵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前!

她心跳漏了一拍,匆忙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蜷缩睡着的阿陵。燕月生正要起身,面前投下一片阴影。黑衣青年手掌宽大,明渊沉默地站在燕月生身前。

“你居然还在?”燕月生拽着明渊的手站起身来。因为坐的时间太长,她的小腿有些发麻。

“我一直都在。”

“听上去有些恐怖,”燕月生嘀咕,“所以我讨厌你这种人。”

习惯一切人事尽在掌握,燕月生不喜欢明渊这种无法为她所感知的存在,会让她觉得危险。而明渊又总是神出鬼没,时常令燕月生疑心明渊是不是知道了前世杀身之仇,今世要和姜佚君一般来讨债。

“你很讨厌我?”明渊声音很轻。

“也没有非常讨厌,”燕月生觉出方才所言有些过分,赶紧找补,“但确实有一点讨厌。”

她不会忘记梅林初见那一天,燕月生在看清明渊那张脸之后,心头忽然涌出的酸苦和厌倦。几乎是直觉,燕月生不该和明渊扯上关系,更不应该和他太过亲近。

只是事与愿违,明渊总是出现在燕月生身边。

明渊不再说话,燕月生侧过脸偷偷瞥他一眼,只见明渊抿着嘴。明明脸上毫无表情,燕月生却下意识觉得他是在生闷气,竟然觉出几分可爱。于是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下意识去拉明渊的手。

“你笑什么?”明渊皱眉,但是并没有挣脱燕月生的手。

“我笑你怎么这么不经逗,”燕月生眉眼弯弯,“像个小孩一样。”

“你才是小孩吧,”明渊忽然伸出手捏住燕月生的脸颊,眼睛难得流露些许笑意,“生日快乐,十六岁的燕月生。”

被捏成小鸭子的燕月生一愣。青年指肚微微粗糙,却比她的脸温暖一些。

颜广闻从昏迷中醒来,隐约听到颜令仪喜悦的叫声,同时闻到一股极浓的钩藤气息。原来颜令仪看出颜广闻是气急攻心,眼看半夜一时半会儿请不来大夫,一叠声命人去厨房煎了一碗钩藤汤来,暂时止住颜广闻的肝火。颜广闻挣扎着睁开眼睛,便看见憔悴的女儿跪坐在床前。窗外天光微亮,黎明即将到来。

“火,火灭了吗?”颜广闻挣扎着要坐起来。

“已经全部熄灭了。”颜令仪握着父亲的手,含泪回答,“爹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颜广闻松了口气,一下子倒在靠枕上。这一倒,颜广闻几乎万念俱灰,脸上隐隐现出死气,仿佛方才一切只是回光返照。

“爹!”颜令仪眼泪滴落被褥,“大夫马上就到了!”

“别嚷嚷,吵得我头疼,”颜广闻虚弱地回答,“我哪里就快病死了,叫你哭成这样?”

和女儿说着话,颜广闻气色好了些。颜令仪擦了一把眼泪,方才破涕为笑。

“葛先生走了吗?”

“早走了,”颜令仪愤愤,“爹爹百般礼遇将他请来,他却将爹爹戏弄成这样,爹爹还要尊他一句先生吗?”

“有求于人,也只能这样了。”颜广闻叹气,“到底是我仙缘不够,以致颜家有了今日之祸。”

“仙缘……”颜令仪迟疑。

“怎么了?”

颜令仪谨慎道:“燕月生临走前对我说了一番话,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骗我。”

“她说了什么?”颜广闻警觉,“你把她说的一字字告诉我,不许遗漏。”

东方的天空孕出鱼肚白,太阳破开沉重夜幕而出,月光悄然散去。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夜的家丁终于重获自由,互相扶持着回房歇息,如果他们的房间还没被烧干净的话。宋阙揉着手腕,自地上捡起他的长剑。

他本想也回房中休息一会儿,只是他心中对颜令仪微有怨气,一时间有些犹豫。颜广闻昏迷之后,颜令仪一颗心都扑在她爹身上,半点也没分给同样躺在地上的宋阙。宋阙被冻了一夜,越发怀念先前对他万般柔情的小师妹。

人性本贱。颜令仪先前对宋阙诸般讨好,宋阙只觉得她应付起来麻烦。这次颜令仪眼里看不见他,叫他和府里下仆一般躺在地上,又令宋阙心生不悦。他见冯大夫被仆人引着进门,便悄悄跟上前,想听听颜广闻病情如何,还能活多长时间。

冯大夫为颜广闻诊脉,神色凝重,出去开了方子。颜令仪知道父亲病情不妙,忙命人去煎药。宋阙隐在屋外,也没人瞧见。

只听屋里颜广闻一声长叹,颜令仪宽慰他:“这也只是燕月生的一面之词罢了,也许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放弃秋庭谱。”

宋阙敏锐捕捉到“秋庭谱”三字,只是不知道父女俩在说什么。

“我也希望是这样,不然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颜广闻声音低沉,“可她所说,确实回答了我心头诸般疑惑。如果秋庭谱当真不过如此,也的确说得通。”

宋阙越发焦急,不明白这对父女在打什么哑谜。

“可她还说,爹爹在秋庭谱上耗费太多心力,如今已是药石无医。”颜令仪声音越来越轻,“难道这也是真的?”

颜广闻不语,半晌点点头。颜令仪捂着脸颊,一时间泪如雨下。

“这么说,爹爹以前不愿给我和师兄看秋庭谱,也是为了……”

“我一开始还不能确定,只是心存疑虑,所以叫你师兄去寻访抱朴子葛洪求取续命金丹。”颜广闻轻轻拍打颜令仪的手背,安抚女儿的情绪,“恰恰在你师兄回来之前,我确定了一件事。”

他的妻子吕娴,死因并不只是难产。

吕娴生前棋艺了得,时常缠着颜广闻,叫丈夫把秋庭谱拿出来给她参详。颜广闻只是不允。碰壁的次数多了,吕娴也不再提这话。后来吕娴因为难产去世,颜广闻颇为后悔,将秋庭谱抄录一份供在妻子灵前,以弥补他昔日的过错。

“事实上,你娘早就偷偷将秋庭谱复制一份在手。她的天赋比我更高,自然也更能触及到秋庭谱的本质,以致体虚多病,生产那日又耗费了太多气血,血崩而亡。”颜广闻喟叹,“我自诩洞察世情,自己竟被枕边人摆了一道,到底意难平。”

颜令仪面色惨白:“照这么说,即便是秋庭谱的抄本,也能杀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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