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好久不见,燕女士。”一名执法队员站起身来和她握了个手,“我们上次见过的, 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 之前那起绑架案, 你是为我做记录的人。”燕行归和他握了握手,“是那件案子有有什么问题了吗?”
执法队员金色头发褐色眼睛,长相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他朝燕行归笑起来, 自我介绍道:“我是执法队队长, 你可以叫我坎贝尔,确实是上次的案子出了点小问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之前绑架案受害者的家属……”
“我认识他。”燕行归打断了他的话,朝季星伸出了手,“很久不见了,赛西尔先生。”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季星也站起来,他看了一眼燕行归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哦,遗传自他老祖宗奥尔德里奇的洁癖。
燕行归很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理解地点了点头:“你是对上次你弟弟的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理解显然让季星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因为现在又出了些别的问题,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当时的一些细节。”
燕行归仔细看着他,男人的面孔一直没什么波动,只是在刚才提到“问题”的时候,才显出一点稍纵即逝的困惑。
“好的,我当时在这家车行做代驾,那天下课之后,我接到一个单子……”
她尽量详细地把当天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没有包含任何主观推断。季星和两个执法队员一直在认真听着,坎贝尔一直对照着自己当时的笔录。
说完后,坎贝尔合上了终端。
“没有问题,燕女士,和你当天告诉我们的没有区别。”坎贝尔略有些遗憾地说,“你真的想不起别的什么东西了吗?从你的描述中,我只看到了一个愚蠢又软弱的绑架犯。”
“在我看来,那人也是这样的。”燕行归说,“有什么问题吗?”
坎贝尔和季星交换了一个眼神,待季星微微点头之后,他才严肃地对燕行归说道:“这是机密,本来不应该让外人知道的。但你也算是这件事情的参与人……希望你知道之后不要外传。”
他看着燕行归郑重保证之后,才缓缓说道:“那个绑架犯,在执法队死了。”
“畏罪自杀?”
“看起来像是自杀,可他在那之前已经把他们组织的所有信息都交代清楚了,按照规定最多三年□□,不至于做到这一步,而且我们查看了当时的的监控,死亡的现场有些不太对劲。”
另外一名执法队员仔细检查了这间房间,确认没有监控设备之后,坎贝尔才打开了终端,投影出一段影像。
影像画面的视角是固定的,应该是安装在留置室上方的摄像头。燕行归看到之前她代驾的那个单主正坐在一张床上,手肘撑在打开的双腿膝盖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突然之间,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猛地抬起了头。原本呆滞困顿的目光变得坚定,紧接着,男人站起来,小跑两步,一头撞到了留置室的墙上。
为了防止留置人员寻短见,留置室的墙壁都是软包的。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这一下也把额头撞得出了血。男人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后退回去,再次冲刺、撞墙,然后再次循环……
咚!咚!
一下下之后,雪白的墙壁被鲜血染红。燕行归看到有执法队员从外面冲了进来,制止那人的行为,几个人乱糟糟地挤成一团……
视频结束了。
“那个人最后没救过来,甚至没送到医疗舱就死去了。”坎贝尔一直在看着燕行归的表情,她看得很专注,而且全程表情都非常平静。
这段视频坎贝尔已经看了很多遍,可尽管如此,再次看到男人撞墙到一片血肉横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有点发毛,可这个女人看起来却没有任何波动,就好像她早就习惯了这样血腥的画面一样。
视频播放完毕,燕行归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像是在思考。
确实非常奇怪。
燕行归倒不是觉得罪不至死的绑架犯突然自杀奇怪,在那种环境和心理压力下,就算一时想不开也很正常。
奇怪的地方在他的眼神。
除了被绑架的小傻子孙先生本人,燕行归是第一个和那名绑匪接触的人。他智商不算高,且软弱,被她稍一恐吓就什么都交代乖乖束手就擒。就算是一时想不开想要自杀,在感觉到疼之后,也绝对下不了第二次必死的决心。
可刚才视频里那男人的眼神却坚定又决然,简直像是之前她见过的那些在战场上看淡生死的老兵才会拥有的目光。
“我能再看一遍吗?”燕行归问道。
“当然。”坎贝尔再次播放视频给她看,同时有点紧张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还不能确定,我再看看。”
季星也坐了过来,他和燕行归保持着一段距离,也专注地盯着投影画面。燕行归请坎贝尔放慢了速度,更仔细地看着每一个细节。
投影出来的监控画面是全息360度的,她可以看到绑架犯的每一个角度的细节。她看到男人站起来,撞墙,再撞。然后是执法队员冲进来拦住他……
“停!”燕行归突然喊道。
坎贝尔立刻暂停,有点紧张地问:“怎么了?看出什么了?”
季星也疑惑地看着定格的画面,那是几个执法队员拦着男人防止他继续自残的画面,他也看了很多遍,没发现什么不对的。
“这个是什么?”燕行归指着画面上溅在一名执法队员额头上的一个小红点问道。
“是血啊,”坎贝尔看了一眼说道,“那人挣扎得厉害,当时回去的几个执法队员都是一身的血。”
燕行归仍然紧紧盯着那个红点,她示意坎贝尔继续播放,只是把播放速度变为了正常的三十分之一。视频里,那个短发的执法队员一点点动作着,他帮着队友摁住了挣扎的人,开门,把那人抬出去。
而他的额头上,那个燕行归特别关注的红点的位置正在一点点变化着。
不是向下,而是朝头顶的位置缓慢移动。等到执法队员出门的时候,红点已经移动到了他的发际线下面。
和坎贝尔说的一样,每个执法队员的脸上都被溅了很多血,那个芝麻大小的红点在大片血迹中一点都不起眼,如果不是坎贝尔放慢了速度且一直盯着它看,根本不会发现这么小的红点。
“这是什么?”他困惑地看着屏幕,“为什么这滴血会向上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