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萌萌刚来没几分钟就去帮手了,好一会儿才又抽空过来把三人带到了角落的一个桌子旁。桌边坐着几个有些上年纪的男人,这会儿正在用一种极其激烈的声音大喊大叫着,似乎是吵起来的。三人心有戚戚地听了半分钟,发现这些男人只是在聊天。
鹿萌萌显然是习惯了,面不改色地挨个喊了一遍:“三叔好,四叔好,舅公好,这是我同学,没别的地方坐了,你们多照顾照顾他们。”
几个男人很满意鹿萌萌的态度,硬是拉着她聊了起来。
“好长时间不见,在城里上高中怎么样啊?学习跟得上吗?”
“你这丫头打小就聪明,我家孩子要能学学你就好了,这年头不上学有什么出路。”
“争取当个大学生啊,当个大学生你们家光宗耀祖啊。”
“啊,我学习也就那样,不算很差,我会努力考大学的。好了,我得去帮忙了,你们多照看一下我同学啊。”
……
鹿萌萌走了,三人十分无助地对视着,最后尴尬地坐下了。
三个男人似乎完全不把他们当外人,鹿萌萌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跟他们搭话了起来。
三叔兀自往塑料杯里倒了杯酒,道:“你们几个啊,今年多大了?”
李寒山轻笑了下,声音温和,如同任何时候一样保持着一个近乎完美得让人挑不出错的别人家孩子,“十七。”
“哟,还没成年啊?”四叔在一旁搭腔,笑得阴阳怪气,“是不是连酒都不能喝啊?”
三叔道:“这么年轻,肯定是能喝酒的啊,对吧?”
他说着,看向三人。
这时候,酒席似乎已经开始了,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顾之行看向李寒山,微微侧了下下巴。
李寒山会意,道:“不行的,我酒量很差。”
顾之行不说话,但周如曜已经替她回答了,“我们也不行,阿行酒精过敏,我有胃病,喝了都伤身体。”
即便他们三人再怎么胡闹,也不至于在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喝酒。
酒精、美色、权财。
这些东西,是他们尚未接触过就必须学会克制的欲望。
他们不是不能接触,但不是现在,也不会是现在。
“什么叫酒量差啊?”三叔在一旁敲桌子,塑料杯随着震动晃了晃,酒液洒了出来,“你不多喝你怎么能锻炼出来酒量啊?”
舅公在旁边帮腔:“就是啊,你们跟萌萌是同学,于情于理我们都是你长辈吧,给长辈敬酒都不会啊?”
四叔一言不发,拿起酒就给他们倒,他乌黑的食指抵着瓶颈,淙淙的酒液从瓶口中流出浸染着他的手指。三叔见状,立刻又道:“你看,长辈都给你倒酒了,能不能喝?”
李寒山几经克制的洁癖终于在此刻爆发,他嘴边的笑意淡了点,回答得十分干脆。
李寒山道:“我不喝。”
舅公抽了口水烟,咳出几口痰,“酒都不喝啊?看不起我们啊?”
周如曜扯出了个笑,开始打圆场:“什么看不起看得起的,这是什么话。”
李寒山却并不领情,黑眸微垂,笑意已经消失了,“你们不是有答案吗?”
三叔立刻生气了,又开始拍桌子,这次力道大得连餐盘上的菜都溅出了菜汁,“你什么意思啊?你不要以为我在害你,我这是教你啊!你这样不懂礼貌又不会喝酒,以后出社会了可有的苦吃咧!”
三叔说完,又看向一旁始终沉默冷着脸的顾之行道:“还有你啊,我从刚开始就想说你啊,你就这样闷着性子连点应酬都不会吗?”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顾之行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周如曜。
周如曜放在桌上的手指蜷了下,随后看向顾之行。
顾之行摇头。
周如曜微微蹙眉,不甘不愿地道:“好。”
顾之行又看向明显面色不虞的李寒山,一时间有些头疼,仿佛在面对两只应激的猫狗。
她再次伸出手,这次按住了李寒山的肩膀,低声道:“我来。”
李寒山已在发作边缘,但还是深呼了口气,扔了声“嗯”不回话了。
顾之行看向几个显得志得意满的中年人,道:“我们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学校还有课,不能喝酒。”
她这样直接简单的态度与理由反而让对面几个男人一时间有些语塞。
三叔搬出来了激将法,“上课怎么了,你回去就醒酒了啊,是不是男人啊这么磨磨唧唧的?”
顾之行伸出两只手一边一个搂住周如曜与李寒山,随后她拖着两人起身,扬了下下巴。
顾之行:“我们不是,我们是女子高中生。”
周如曜:“讨厌啦!你手好冰哦,我好难受。”
李寒山:“……?”
他感到了一种与崩溃全然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叫做恍惚与迷茫。
宴席依旧热闹非凡,只有顾之行三人在角落一处单独的桌子上显得十分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