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把毛角和分票往水蛇手里一塞,道:“这么点儿钱怎么够赔人家鸡蛋和我的精神损失费,得了,我吃点亏,也不为难你们了,这些钱留给你们中午吃饭,对了,别忘了给胖子手指打石膏,三岔口老张的接骨技术不错。”
水蛇哭笑不得,这么多钱能买一车鸡蛋了,脸上却作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这时的鸡蛋每个才三四分钱,普通工人的工资也才二三十块,一些农村一个壮劳力一天的工分才值五毛多,这百多块确实算比巨款。
这些飞车党见薛向挥手放人,哪有功夫跟水蛇一样来些心理活动,扶起自行车,跳上就跑,一时间烟尘滚滚,车速较来时更是快了几分。光头胖子最是生猛,也不管被薛向踹废的“大凤凰”,挠丫子就飙,双腿舞成轮形,屁股后像安了火箭助推器,亏得这吨位,愣是让后面的飞车党紧赶慢赶,追之不上。
薛向收拾完这帮飞车党,走到老大妈面前,递过三张大团结:“大妈,您腿没摔坏吧,这是他们陪你的鸡蛋钱和营养费,您收下。”
老大妈穿着灰黑色的棉袄,头发花白,紫青的麻布长裤粘了不少蛋液和灰尘。攒了一个月的鸡蛋被弄破了大半,老大妈心疼极了,这些鸡蛋可是准备买完菜去收购站卖了给孙女买书包用的。此时见刚才出手教训几个坏孩子的青年给自己递钱,语气温和,神情亲切,浑不似刚才的出手狠辣,老大妈一时不知所措,枯瘦的双手连连推着薛向递过来的钞票,口里连连道:“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只摔破了十八个,你给我七毛二就可以了,我身子没事儿就是衣服脏了,回去洗洗就好,用不着营养费,孩子,谢谢你,刚才多亏了你。”
老大妈再三推让,执意不要那么多。没办法,薛向掏出了张两张一元的,老大妈方才收下,却又把剩下十多个完好的鸡蛋用垫菜篮的花布包了,硬塞给了薛向。此时排在柳莺儿前面的人都买好菜,好整以暇的看完了热闹,这会儿已经散去,售货窗口登时空了出来。薛向扶起自己倒地的自行车立好,拾起菜篮,也不理柳莺儿,一把抱起小女娃,正要去扶老大妈,却被柳莺儿抢了先,几人向窗口走去。小女娃刚哭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圆圆的小脸苹果似的白里透红,薛向趁人不注意,顺手把刚才的三张大团结塞进了小女娃罩衣里的小棉袄的口袋。
ps:“拍婆子”意指追女孩儿、泡妞。这个用语是从西郊干部子弟聚集的大院中流传出来的,较之市井子弟的“带圈子”算是先进文化,很快就成了四九城青少年的共用语言。这个用语最早出现在晋西北根据地,当年大批女学生投奔延安被截留至此,红军老战士们便主动出击,变着法儿的结识,就有了这个带四川方言味儿的用语。
第六章义气多是屠狗辈
柳莺儿和老大妈买好了菜,薛向便待放下小女娃,小女娃却紧抱着薛向的脖子不撒手。
“贝贝,乖,快下来,跟奶奶回家,让叔叔买菜。”老大妈拉拉小女娃的小手。
“不嘛,我就要哥哥抱着,哥哥怀里可暖和呢,我才不要走路,和哥哥在一起就没坏人敢欺负贝贝呢。”小女娃小鼻子一皱一皱,小嘴儿吧嗒吧嗒,说得很快,童声稚嫩,奶声奶气,悦耳好听。
“叫叔叔”老大妈纠正道。
“是哥哥,才不是叔叔呢”贝贝小手摇摇,做个否定的姿势。
薛向也极喜欢这个小女娃,用手摸了摸了她的小脑袋,笑笑道:“哥哥就哥哥,快和奶奶回家吧,下次哥哥去你家找你玩儿好不好?”
“哥哥骗人呢,你都不知道人家住哪里呢。”
“那你可以现在告诉哥哥啊。”
“我住在东城区北条街15号,哥哥一定记得来看贝贝啊。”
“好,我记下了,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报哥哥名字,哥哥叫薛向,记好噢。”
“记好啦,下次同桌小明再拽我辫子的时候,我就报哥哥的名字,准吓坏他,哈哈,哥哥你一定要来看我啊,我们拉钩。”贝贝得了薛向的名字很是开心,伸出肉肉的小指头要和薛向拉钩。
薛向一时哑然,挠挠头,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的威名恐怕震不住贝贝口中的小明。柳莺儿一旁看得好笑,看你还得意,空口白话了吧。原来他就是薛向,东城有名的坏家伙,哼,果然是流氓头子,柳莺儿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有些得意。
薛向伸出小指和贝贝勾了勾,弯腰放下贝贝。啵的一声,脸颊被贝贝吻了一下,小丫头笑得阳光灿烂,薛向心中也一片温暖。薛向取下脖子上的狐裘围巾给贝贝脖子围了一圈,打个小结。
柳莺儿眼中一时迷茫,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时而青涩害羞、温文尔雅,时而凶狠残忍,血腥暴力,这时又让人觉得温情脉脉,真复杂啊!管他呢,反正以后也不再见了,柳莺儿驱走心中的一丝感动。
薛向跟贝贝道别又耗了些时间,三个营业员和后面的人群没有一个敢上来聒催促,让他快些。
目送三人离开,薛向走到窗口,把菜篮放上柜台,一把把兜里的供票全部抓出,丢给验票员。接着,又拿出一张购物清单,上面全是不需要凭票供应的非紧缺菜品,接着掏出虎皮钱包递了上去,让负责收币的女郎自己拣取。验票的女郎就着票据和清单拨动算珠报道:“大米一百斤,十八元四角,猪肉五斤四两,四元二角三分,白酒三斤,一元二角,鲜鱼两斤,九角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