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是什么?也是天灾吗?”
雁归忽然回忆起曾经姜琳提起过黑潮这个名词,不过她以往询问的时候,姜琳一直都是避而不谈,仿佛只是说起这个词汇就会心生恐惧、并引来不祥,久而久之她就将黑潮抛之脑后,只在意从未出现过的天灾了。
“黑潮也是天灾的一种,在我们没有天帝在位的时候,大概每隔几年就会穿过茫茫大陆来到人类国度肆虐的天灾之潮。每一次黑潮内蕴含的天灾数目据说足有千万计,那是人类无论如何都不能抗衡的灭国级灾祸。”
“如果我们有觉醒的天命能力是攻击方面的殿下,或许能如曾经一人一剑终日游荡在边境驱逐黑潮的陛下一样保护我们,但唯一继承了陛下能力的符昭阳殿下,今年不过六岁。所以我们只能躲避,然后听天由命……”
姜琳以往一向是对这些晦涩绝望的话题避而不谈的,但或许是她心生冥冥中的预感,黑潮已然不远了,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孩子提起黑潮,她曾经午夜梦回的梦魇。
“曾经我生活在周月城,也只有七岁的时候,我经历了第一次黑潮。那是一条漆黑的巨蛇,身长比黑山延绵的山脊都还要长,在天上飞翔的时候就如铺天盖地的乌云。它的身上笼罩朦胧的黑雾,这也是黑潮之称的来源,所有黑潮的主体都是涌着黑雾的怪物。”
“这只蛇形的怪物身上生长密密麻麻的漆黑内腔,里面容纳无数怪异嗜血的天灾,就像一只只寄生在巨蛇身上的寄生虫。这些天灾与巨蛇会大量吞噬人类的血肉,如果没人能阻止它,它就会一直吞噬毁灭,直到永远。”
“我的父母就是丧命于黑潮之蛇与天灾的捕猎,那时的我也差点丧命,但那时还是天命之子的陛下救下了我,并驱走了黑潮!”
“从那时起,我便是陛下的信徒了。”
姜琳微微闭上眼,像是在默念已经废弃的祈祷,或许在她心目中,符九弦的地位永远都稳固而崇高,哪怕是现在硬生生养活了一整个人类族群的符青云,都及不上符九弦。
“所幸,我们那时还有陛下在……”
雁归听得头皮发麻,这就是黑潮吗?!
太恐怖了!!
如果这条巨蛇的黑潮跑来无归城,那按姜琳所说巨蛇必须得驱逐走才能活命,不然就会一路横推到永远,他们不得在这时候被团灭?
她连忙问到:
“那有躲开黑潮的方法吗?”
“就是躲进地下的庇护所啊,黑潮飞翔在天上,游走在地面,但不会深入地下。所以位于地下的庇护所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活路。”
“但无归城已经是人类最外围的边境之城了,如果我们躲开了,那位于无归城后面的城市就会依次遭到黑潮的袭击,巨蛇深入腹地所带来的灾难,或许会毁灭整个人类族群,我不认为执政官会让我们安稳躲避……”
“……”
雁归沉默无言,这就像一盘死局。
“不过,你会是安全的,龟龟。”
姜琳眉目沉郁,却又含着一抹笑意。
“不然庇护所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它总得装进去一些人,除了内城居民,剩余位置就是我们这些付出了粮食的外城人所有了,可以说是花钱买位置。就算没有我们这些大人的位置,但一个小孩总是挤得进去的。”
这是来自母亲毫无保留的奉献与牺牲,心中淌过一阵阵暖流,雁归觉得感动的同时,也开始担忧起据说一定会来临的黑潮。但她面上却不会表现出自己的忧虑,只安慰着倒:
“放宽心,阿娘,不要自己吓自己了!黑潮还不一定会来呢,就像一直不降临的天灾一样,或许黑潮也是大人们骗小孩的把戏?”
“我也希望……我是在骗你啊。”
姜琳笑了笑,她越来越觉得不安。
谁都知道,这并非是如狼来了的谎言。
她们只能心怀恐惧的等待……
直至黑潮真的来临。
……
直到那一日。
远方的黑山山峦泛起乌云般的雾气,无归边境的天堑与漓水湍急的河流都未能挡住巨兽翱翔天际的庞大身躯,九弦洲的边境城市一共有九座,九分之一的几率,这条黑潮的怪物选中了无归城,如同命运的牵引——
“请问,这次的黑潮是哪一种?”
无归城的执政官眉头紧锁,焦虑地问。
披着黑袍的男人简略回答:
“是腐殖之蛇。”
“……”
一时间,执政官都想骂脏话了。
他被发配到这种边境城市担任执政官就算了,无归城总算是出了一名天命之子,他也有了卓越的政绩,大概再混个一两年就能回去圣城的时候,却偏偏来了场黑潮!
“真倒霉!”
执政官气急败坏道:“如果来的是界脉之花又或倒影之城,那就好应付得多,一个只要拦在黑山喂饱了它就会乖乖离开;一个只要不去故意去靠近,等它自己找到合口味的食物就会自行离去……却偏偏是腐殖之蛇!”
和只要用一些老弱病残喂饱了就会自行退去的界脉之花,还有喜欢自己寻找食物却只会吃最多十几个人的倒影之城不同,腐殖之蛇是最凶残也是最无法规避的黑潮!
面对它连躲避退让都不行,只能动用武力将它驱逐,不然它会吞噬一切前方的生命,永不停止!然而现在的九弦洲并没有能够对抗蛇的天命之子或御灵者,可谓是死局!
但对执政官来说,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因为身上穿着属于圣城使者的黑袍,宽大兜帽遮挡住面孔的黑袍人仍悠然坐在那里。
坐在无归城执政官的位置上。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位置被占据,反而低声下气弯下高傲的脊椎,苦苦哀求道:“您能帮帮忙吗?您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无归……哦不,黎城毁灭在黑潮之下吧?!”
“毕竟这本就是属于您的城市,我只是代为管理,再过一两年我就会离开黎城不碍您的眼了,只求您帮一把手吧,黎叶大人!”
被称为黎叶的黑袍人抬起头,用阴影之下透着死寂暗淡的空洞眼眸注视着逐渐头冒冷汗的执政官,许久,他才重新垂下眼帘,收回如利刃般的森然视线,用漠然的声音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