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已然无法影响这片仿若真空的界域,强烈到如果不集中精神坚定自我,怕是下一刻就得被压迫得匍匐在地的恐怖压制感也被这道防护所过滤。
于这片神迹再现的界域之中,天道慢慢伸出手,用那金色辉光凝聚而成的手覆盖至雁归的头顶上,雁归都已经闭眼等死了,但天道并未如雁归所想的那般,要杀掉她。
更像是如抚摸宠物一般……
安抚与掌控欲并存地拍了拍她的头。
“你与那些或顺从、或叛逆,却依旧与渺小蚂蚁无异的人类不同。”天道并未对雁归动手,只是以一种主导的姿态,向雁归展现他绝对的权威,或许是之前他吃瘪吃了太久,现在总算扬眉吐气了,自然得在雁归这个让他吃瘪的人身上找回曾经的高姿态。
他想要做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不论他们如何去抗争、去抢夺、去毁灭,他们依旧什么都无法做到。他们以为自己拿起了刀刃,新生了勇气,便能向给予了他们一切的神明发起反叛。但蚂蚁能够掌握的绝不是屠刀,只是小小的连树枝都微小之物。哪怕他们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我所在的领域。蚂蚁终究是蚂蚁,但你不同。”
雁归重新睁开双眼,只觉荒谬。
她抬起头,对上了天道的视线。
“你是唯一一个能从我的手里偷走宝物的人类,你是特别的、是超脱了人类本质的强者,虽然对我来说依旧弱小,但也让我看到了可能性……”金色辉光形成的人形并没有眼睛存在,却依然给雁归带来了被窥视的不适应感,他在勘测什么、在评估什么。
他看到了雁归的‘价值’。
“因为这份可能性,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家吧,雁归,回到我的麾下,那些蚂蚁一样的人类、比普通蚂蚁更强一点的蚂蚁穿越者并没有延续下去的必要,他们的终末是被掩埋在时间洪流之下,成为世界的一部分。而你,只要你做出正确的选择,以往种种我可以不计较,你能继续活下去。”
只是活下去……
这一个‘慷慨’的恩赐。
雁归甚至有点想笑,她从天道那漫不经心的语调中听出了较为刻意的友好,对这个垃圾天道来说,这也是一种人性的进步。
他吃了瘪,也有了成长……
这样的说法挂在一个世界的天道身上总会给人一种荒谬无语的感觉,但事实就是这样。天道想要将自己重新带回他的世界,那就表明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某种价值。
如果接受,活下去是没问题的,但从今往后自己便会失去自由,不知道哪一天如果她失去了价值,看这个垃圾天道对穿越者这个群体就准备卸磨杀驴了,雁归也并不觉得自己真能在一个完全掌控了自己生死与命运的存在手里讨得了好。尤其是这家伙从骨子里都散发出屑的味道,与其说这是一根救命稻草,不如说这只是延缓了死期的缓刑。
雁归并不准备当那只被卸了磨的驴。
她选择死亡。
不过,她再度抬起头,仰望那道连通了两个世界的能量光桥,至少直到现在,被链接的那个世界依旧是完好无损。如果仅从外表上来看,可能谁都不会觉得那个与大的世界比较起来,小得就像颗玻璃珠的小世界能够赢得了不论是体量还是本质都与它并不在一个层面上的大世界吧,雁归也不觉得。
所以,她仍怀有一丝希望。
虽然渺小,就如微弱烛光。
或许那个世界会赢呢?
或许符青云会赢……呢?
她叹了口气,从坐着的姿势起身,虽然浑身依旧无力,使不出任何能力,但至少走几步还是可以的。她在天道的注视下背过身去,也不怕天道会给她一记背刺,她走到已经被尘埃与黄沙淹没的两人身旁,蹲下身去查看芜青和繁叶死了没有。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这两人居然都还活着,天道留手了?
她问道:“你没有杀了他们?”
“现在的我也空不出手,他们两个的能力非常特殊,【因果】……或许他们的死亡会对我的计划造成影响。”天道直言道。
“而且他们活着的价值会更高,等到一切结束,或许我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不得不说,将他们孕育出来的世界,比起我的世界要强大许多,哪怕是过去最繁华的时间点,我都无法令地脉诞生出地脉之灵。”
听他如此说来,他对那个世界的强大与繁盛是怀有隐隐嫉妒的,也有对自己世界的不甘,如果此时雁归愿意递过话茬、稍微多问上一句,或许还能得到更多情报,不过她现在没那个心情,不打算与天道寒暄。
“告诉我你的选择吧,雁归。”
雁归无意多谈,天道似乎有点不爽了。
他冷下语气,催促道。
雁归坐在尘埃之中,坐在或许会是那个世界最后的两名遗孤旁边,脱离了天道身侧那如同真空的界域,沐浴在能量光桥带来的恐怖压迫感之下。于天道的注视下,她面无表情地抬着头,仰望两个世界隐于暗处的斗争。等待或许是希望、或许是绝望的结果。
久久不动。
“……给我一点时间吧,天道。”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软了许多,给人一种她已然妥协退让的感觉,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溅起纷纷扬扬的灰尘。
“要不要过来坐一坐呢,天道?”
天道回以冷硬的沉默、与拒绝。
或许他觉得雁归现在是在发疯?
雁归忽然一笑,这一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松快了许多,她连仿佛永远都挺直的脊背都垮塌了下来,十足的放松身体,如果这里地面是干净的,或许她都直接躺下了。
“让我看到你是否会赢吧,天道。”
她的声音更加疲软,有一点嘶哑。
只有那双仰望的眼睛,依旧执拗。
“那就好好看着吧,亲眼目睹你所在意的新的家园毁于一旦,等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了,雁归、我叛逆的孩子啊。你的家不该是别处,你的家只有一个,那便是我。你的妈妈正在家中等你回去,我也会原谅你的,因为你那小小的希望不过是微弱的火苗……”
天道仿若在陈述一个事实。
“风一吹,火就熄灭了。”
他知道雁归在想些什么,无疑是还对那个世界怀有希望,这样身怀异心的想法令他感到不虞,也对她毫无遮掩的怀疑心生更多不满,如果他真的赢了,如果雁归真的选择苟且偷生,或许日后她的生活会很难过,不过现在一切的前提,都还没有得出结论。
但天道显然对自己的谋划满怀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