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肆喝酒的一众魔修不禁警觉起身,酒肆中登时全是桌椅相碰之声。
司景行扫视了一圈,眉眼间俱是不耐,抬手揭掉脸上面具,往一旁一扔,一身威压再不收敛,悉数压下,邪气与杀孽缭绕,看得酒肆众人一惊,双腿被威压压得发软,便要站不住。当中有曾目睹过魔君真容的,立马跪下伏身,声音都发着抖:“叩见魔君!”
一时间众人皆齐刷刷跪下,低低伏身:“叩见魔君!”
唯独苏漾站在其中,显得异常扎眼。一旁已经恭敬跪伏下的青焰偷偷抬头,扯了她衣角一把,传音给她:“这可是魔君!快跪下!”
下一刻,却见魔君冲他们这边招了招手,语气淡然:“到我这儿来。”
苏漾叹了口气,冲青焰递了个安抚的眼神,便抬步走过去。
青焰怔着看她一步步走到魔君身边,看她那一身同魔君极为相似的衣裳,方后知后觉——他方才口中的那女修,怕不就是她?
直到撞上魔君的视线,他才浑身一颤,将头磕到地上,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
司景行将手中糖人递给苏漾,语带警告:“再有下次,我找回的,只会是你的尸首。”
苏漾接过糖人,尝了一口眉眼一弯,便举着递到他嘴边,似是浑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自说自话道:“好吃。”
司景行望着她双眼,就着她的手微微俯首,尝了一口。
苏漾不动声色用自己挡住青焰,一手举着糖人,一手去拉他,“回去罢?”
她几乎是将司景行从酒肆中拖了出来。好在他还算配合,就这样同她走了出来。
苏漾自知今日再没机会从青焰那儿问出什么——但司景行没动手杀他,已算很不错——日后也只能徐徐图之,便随他回了魔宫。
时辰已晚,司景行径直带她回了寝殿。
他去了浴房沐浴,苏漾便乖觉坐在一旁,举着手中糖人端详——她同青焰套近乎而后将话套出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但见他今日对司景行的敬畏,下回见面她若是借司景行之势压一压他,再稍稍诈一诈,兴许能问出的要更多一些。
她转了转手中糖人,那糖人乍一尝是好吃的,可吃多了,便太腻味了些。可她正打算着偷偷将糖人扔了,便见司景行从浴房走出来。
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实在不好有什么动作,只能硬着头皮一口口慢慢吃完。
司景行坐到她面前桌案上,懒散侧身看她,似闲聊般开口:“你今日见的那人,若是再出现在你面前,后果你知道的。”
“还是上回尸场那个罢?”他俯下身,抬手将她唇角一点糖渍抹去,可用得力度委实大了几分,在她唇角磋磨两下,“替你大师兄报仇,就这般心急?”
苏漾抬眼,平静反问道:“你说呢?”
司景行神色冷下去,语气却犹带着笑意:“你今日求我的代价,你可记好了。从今往后,你的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你要问什么人,大可问我。但你若是上赶着去送死,不如就死在我手里。”
他的手掐在她下巴,与他今日杀那魔修时是同样的姿势。若是从前,她必然会顿觉身后一阵阵恶寒,可如今也不知怎的,兴许是习惯了,她心中竟毫无波澜,甚至对他笑了一笑,顺着他应了一声“好。”
问他?难保他不会随便拽几个人来搪塞她。就连青焰,她亦信不过——整个东都山,她都不会轻易信了谁去。
最好是能用些法子,直接看见他的记忆。
她的信不过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司景行笑了一声,却掐得她一疼,“信不过我?”
“怎么会。”苏漾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他的手,找补道:“我去沐浴换身衣裳。”
她回来时,司景行已躺在榻上,寝殿只在屏风的另外一头燃了几支骨烛,朦胧光晕透过屏风侵染过来,在夜色里晕开。
她同往常一般,躺到床榻的另外一侧,背对着他——却不过刚刚躺下,便听身后人一动,一只臂膀搭在她腰间,勾住她将她往后一拉。
她猝不及防被扯过去,嵌入身后人怀中。
司景行的气息将她周身侵占了个完全,她整个人一僵,所有微弱挣扎却被悉数制住,牢牢箍在怀里。
他埋在她后颈,低头在她肩上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察觉到她一颤,他心情显而易见地好了不少,只说了句“睡觉”便再没什么旁的动作。
他在身后贴着的存在感太强烈,苏漾过了好半天才慢慢松懈下来,一直等到天色将亮时,才将将闭上眼睡着。
在她身后,司景行睁开双眼。
他拿过苏漾手来,转了转她手腕上那条红绳。红绳本已对他没什么特殊反应,这一刻察觉到他身上邪气,突然警惕亮起红光。
司景行指间邪气溢出,吞没红绳散出的红光,红光再盛,驱逐开邪气——如此循环往复数次,终于那红绳红光渐弱,最后微弱闪了闪,便再没了声息。
无数邪气瞬间倾注其上。
他将她这红绳改了改,其中蕴藏着的邪气依旧能替她挡下致命一击。除此以外,他若是想查,随时能通过它查到她正身处何地——虽说只要他想,就算没有这红绳,天上地下,他也定然寻得到她。
不过那样太慢。
况且,这红绳的邪气上有他的气息,她戴在身上,便像是盖了个戳印一般。
第35章
苏漾这几日发觉她愈来愈躲不开司景行了。
魔宫原本也不算小,她刻意避着走,总能找到几处清净地方。
可如今,他总能出其不意地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譬如她某日在魔宫西北角的一株参天古树上——那树枝繁叶茂,是这片土地上难得的绿意,她翻上去后能被完全遮掩住——可她正琢磨着心事儿,一晃神间便看见司景行不知何时立于树下,随手折了一根小树枝,噙着笑看她。
苏漾一惊,身形不稳失了平衡,从树上摔下来——司景行眼睁睁看着她掉下来,却没有分毫接一把的意思,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但她好歹是剑修,即便不用灵力,身体灵活度也非寻常可比,即便是猝不及防摔下来,也是身形如燕翻飞而下,落地前那短短一霎她便调整好,半蹲着在地上极轻巧一撑,便站起身来。
可她也只是刚刚站起身来——那根刚被折下的小树枝瞬息间便探到她咽喉前,凝起的剑意似有实形,让她脖颈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