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二胖搁了笔,搔了搔头,开始细想。
兴农桑,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轻赋税。
但是赋税是朝廷的直接收入,国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这种小地方出身的贡士还真不了解。
万一现在国库正空虚着,皇帝正为这个事儿发愁呢,他上来就提议砍掉朝廷的税收,肯定不对胃口嘛!
他思考搔头的习惯还未更改过来,不过到底在御前,不能把头发搔乱,便改为揉搓额头的发际线。
也就这会儿思考的时候,那道若有似乎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了。
穆二胖依旧没去管,只兀自思考自己的。
而此时能在这大殿之上,还能闲适地四处乱看的,当然只有坐在最上首的熙和帝了。
他是这科举最后一场的主考官,虽说九五之尊,其实这会子做点自己的事儿或者发会儿呆、坐够了时辰直接离场也无甚,自有下头的人代他监考。
但他确实对这继位以来的第二场科举大考重视的很,此时便已经开始用眼神打量这些应考的贡生。
尤其他还记得会试中排在前四的、那同府而出的四人,因此更是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
看过之后,熙和帝还挺满意的,倒不是说他这当皇帝的还颜控,希望臣子长得好看,而是满意他们的年纪——看着都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人,最大的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种人才选拔上来,才能长久地为朝廷效力。而且也不会如朝中老臣那般保守。
这么想着,熙和帝看着其中瞧着年纪最小的那个贡士,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日理万机的,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瞧过一阵后便接着批阅奏章。
后头批阅到穆云川呈送上来的,汇报他灾情的折子,熙和帝恍然想起这小贡士像谁了。
想起来了,他再回想前后看过的贡士名单,又记起那几个贡士里头确实有个姓穆的。
那就是穆云川的弟弟了?
这么想着,熙和帝又抬眼看向穆二胖,正好看到他搁笔。
他赞赏地想到还别说,这小贡士文质彬彬的模样……然后他就看到穆二胖眉头一皱,开始搔额头了。
这怎么说呢?反正他跟穆云川接触不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生动灵活的神情。
也难怪他前头一时间没把他们兄弟二人联系起来,平心而论,他们二人的五官确实有四五分相似,但穆云川尽管也面上带笑,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峻,眼前的小贡士虽然故作严肃,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润。
兄弟二人一冷一热,气质上迥然不同。
熙和帝兀自神游天外,突然听到一声轻咳。
这轻咳是殿内同样帮着主持会试的王尚书发出的。
这是在给他提醒呢,别一个劲儿盯着同一个人瞧,万一把人盯的发挥失常了,不还是朝廷的损失吗?
熙和帝同样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接着干自己的事儿。
而穆二胖这边,他思考了一阵后,还是没敢从赋税方面大展拳脚,只略为提了一提在朝廷财政允许的情况下,适当地减轻一下民赋。
写完这个,他又结合范蠡的经济思想,接着写道‘劝农桑,务积谷’。
等这一块写完,便该写教育了。
教化百姓的重要性从《论语》中便能引申出很多来。
而他重点写的,是秉承孔子‘有教无类’的思想,如何从无到有建设教书育人的书院。
办好一间书院,看着不过是一件小事,教化几十、或者上百名学生。
但《道德经》中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见有些东西自来就是以小见大,见微知著。
这块儿他写的可就顺手了,到底是翠微书院的少东家,他娘下头的二把手,帮着分担过不少书院事务呢。
因为写的太入神,他甚至连宫中提供的简单饭食都没吃,也没发觉午饭过后,熙和帝就离开了保和殿,就一鼓作气地在稿纸上写完所有心中所想。
最后他数了数字数,发现超标了——前头关于农桑的,他写了一千字左右。
而后头关于教育的,他则已经写了将近三千字了。
这就需要再删改和梳理了,穆二胖又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最终卡着正好二千字的标准,在试卷上誊写上了自己的策论。
等他誊写完毕,又再次检查过后,时间便已经到了下午。
穆二胖余光一扫,发现同排和第二排的位置上已经少了许多人。
当然梅若初和沈傲霜、卫奚他们也还是在的,但他们同样是早就停了笔,显然是在等他。
穆二胖便也不再停留,举手示意表示自己交卷。
梅若初他们也是这般,四人交了卷之后,方可从位置上站起身。
一站起来,穆二胖才发现原不是第一二排如此,其他位置上空着的也不在少数。
果然还是他写的太尽兴了,一篇策论写出了两篇的长度,删改又花费了不少时间。
卫恕和崔斐是早就写完了,跟着宫人出了宫,等在外头了。
见到他们四人出来,他们迎上前,询问道:“写的不顺利吗?怎么这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