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喜出望外,将弄脏的床单被褥揉成一团扔水盆里,拍拍狐狸尾巴就走。
她才出倾风楼几步路,就被闫子阳抓个正着。
闫子阳是灵山这一代的翘楚,一身正青色的道服,身后一柄玄铁重剑,年年根本绕不过去。
“师尊命你在楼内禁足,静心修业,怎么到处乱跑?”闫子阳平日里鲜少与弟子交流,不是在山上练剑,就是在山下杀妖,染了血腥戾气。他弯下腰,想同十年前在荒山时一样抱她起来。
他努力对年年摆出笑脸,显得极不自然。
年年鼻头一酸,小声解释说:“我不想回去,师父杀人了。”
“昨夜仙盟副使强闯大殿,失礼失言,非要将孙女引荐给师尊做弟子,被师尊一剑封喉。”闫子阳说的理所当然:“那人罪有应得,年年切莫错怪师尊。”
只是这样就把人杀了?
年年很不理解,怯声问:“说错话扰了师尊清净就会被杀吗?师尊这不是滥杀无辜么?”
见年年怎么也不愿进倾风楼,闫子阳不禁叹气。
他低声道:“那副使被拒后污言秽语,说师尊宁可收个冥顽不灵的肮脏半妖,也不愿收他族内千年一出的阳灵奇子,定是与半妖有不齿之事。他侮辱师尊与灵山,自是该死。”
年年听得无地自容,耳朵根不受控制地红,低头跟闫子阳回了倾风楼。
早膳是一碗鱼蓉粥,一盘酥肉卷。
年年努力舀起一勺,放到嘴里,不过片刻就恶心得吐了出来。
闫子阳早已习惯,将路上摘的生萝卜给年年,她接过去擦了擦,啃得嘎嘣作响。
“年年。”闫子阳看年年开开心心地啃萝卜,心疼又无奈,缓声道:“你是灵山大师姐,少吃这些走兽吃的野菜野果。”
“可是它很好吃嘛。”年年改为小口慢啃,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模样。
但这还不够。闫子阳不禁叹息,左手掐诀拂去萝卜上的泥屑,道:“师尊的确对你疼爱偏袒,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下月又是新弟子上山入宗,你若再无修为,无法带弟子们进行拜灵仪式,又该怎么向大家解释大师姐今日没有出席?”
年年低头啃萝卜,说不出话。
其实不用解释,过不了几天,新弟子们就会知道玉寰真人唯一的弟子是个连妖丹都没有的废物半妖。本该人人敬仰的大师姐,却是让灵山蒙羞的半妖。
“师兄没有逼你的意思。”
闫子阳发现年年不吃萝卜了,紧张地绷直脊背,但仍旧要说:“我听闻这次的新弟子里有个女孩极其优秀,二八年岁已入筑基,天生双灵,还会真言术法。几大长老有意栽培,想要玉寰师尊将她收入门下。”
年年吃不进萝卜了,她心口酸涩,又无可奈何,只能苦笑道:“可我结不出妖丹。这些年吃了灵山那么多灵果仙草,也不见丝毫作用。”
“妖怪修炼不止有吞灵一种。”闫子阳额上覆汗,许久许久,似是逼他毁去道心似的,他的一张脸憋得泛紫,挤出声道:“还有采补炉鼎一法。虽是世人不齿的淫荡邪法,但师尊知你苦处,定不会怪罪你。”
话一说完,闫子阳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惩罚自己口出秽语,告辞后飞奔下山。
留下如遭雷劈的年年愣在原地,萝卜掉在地上也没捡。
这可是门风清正的灵山。在玉寰尊人的眼皮底下采补炉鼎,她是不要脸,还是不要命?更何况,她能采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