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根叔就知道怪齐哥,其实齐哥也难受,总是找机会去看咩绕,把自己亲手铡碎了的谷草,咩绕喜欢吃的新鲜的胡萝卜都送过去。我知道他想让咩绕回来,可是我们陈巴尔虎的汉子,最讲的就是信用,说出去的话就是莫尔格勒河流出的水,收不回来的。”
高苒站在一旁,听着吉日格勒的话,颊腮一阵青一阵白,她几乎立刻做出决定,“我去毕力格家将咩绕带回来。吉日格勒,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我不懂蒙语。”
吉日格勒显出为难的神情,转头看了眼打着帘子的堂屋门口,见无人方低着头对高苒道:“嫂子,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格根嫂知道会罚我的。她……最近忙着给齐哥找老婆,就是想让他早些忘记你。嫂子,自从你走后,齐哥很难过,我们不知道他在北京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从北京回来后就更难过了。”
高苒舔了舔干涩淡粉的唇,眼睫毛微微轻颤,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吉日格勒将地址写在便签纸上。
找到毕力格家已是第二天晚上七点多,大概是怕得了病的咩绕会传给其他马匹,它被单独拴在庭院里一株老榆树旁。
咩绕一会儿趴着,一会儿站起,难受地吼几声,用雪光的身体用力蹭着树干,纯白的眼睫毛纷纷披离垂落,一副难受极了的模样。
见状,高苒鼻尖泛起酸气,直直地沿着鼻梁骨往上涌,泪珠滢滢的,她想伸手摸摸咩绕,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暴怒,叽里咕噜,又伴着一道银光在粗实的树干上一晃。
回头一看,是个壮实的汉子,面露凶相,手里拿把蒙古刀,很显然是把她当作前来偷马的犯罪分子,高苒用结结巴巴刚学会的那句蒙语解释自己是来找齐毅的。
“齐毅!”毕力格将蒙古刀重新挂在腰带,气呼呼用普通话喊了声。
灶房间琥珀色的光暗下去,空气里缥缈的苦涩的药味,几声泠泠的脚步,男人从里走出,只是走得这般慢,像是从荒芜了的海角天涯步出来一般,他怔怔地站在门口,周遭静谧万分,高苒紧张地屏住呼吸,只看见男人宽阔却仿佛被抽干血肉的肩,发白的唇,以及清晰的在地上拉长的斜影。
齐毅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朝思暮想的女人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穿着单薄的米色的荷叶袖棉裙,他还从没有在内蒙的冬天见到有人穿得如此之少,少得好像她此刻出现在这儿只是一种意外。
“齐毅。”高苒软下嗓子唤他。
闻言,男人的肩膀不可控地瑟缩了下,很快他别过脸,又进屋去了。
高苒想跟着他进屋,却被毕力格拦在外面,一双绿眸子盯着追问她是谁。他似乎故意在和她作对,明明会说汉语,偏要跟她说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