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不允,迁目此人阴险狡诈手段残酷,祝知宜人手薄弱,万一落入他手中不堪设想。
祝知宜每日飞鸽传书同他拉锯,再三保证不会出事,梁徽懒得听他废话,到了后头干脆直接连下七封敕令让祝知宜即刻撤回。
祝知宜便不再回信了,梁徽气得都笑了。
抵达汉中,与平西大军汇合,刚驻扎好营地,隋寅匆匆来报:“皇上!沙门大火,烧到了沅水,‘飞燕’已经听命撤到曲昌,但——君后没有随军撤回。”
梁徽双瞳一缩,心跳得猛烈,他算是知道了,祝知宜真要是打定了注意要做干一件事,天皇老子来了也拉不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隐忍不发,强作冷静吩咐:“备马。”
“?”隋寅没动。
梁徽快速地套上夜行衣,厉声命令:“备马!”
“……是。”隋寅汗涔涔地说,“臣立马从平西军里调一支护卫——”
“不必,打草惊蛇他更危险。”
“?”隋寅惊愕,皇上这是准备只身潜入敌国救援,太危险了,他时刻牢记君后的教诲——护佑天子安危,身为君死不足以,冒死阻止梁徽:“皇上万不可身犯险。”
梁徽低着头利落系好夜行衣,冷漠道:“让开。”
隋寅一动不动:“皇上赎罪,君后之命,臣不敢忘。”比起梁徽,他下意识更不敢违逆君后的嘱咐。
梁徽再说一遍:“让开。”
隋寅硬生生扛着他犀利寒肃的目光:“臣恕难从命。”
梁徽高声道:“隋寅,你要抗旨吗?”
隋寅身子恭得更低,但还是没让开,即便得罪皇上他也要做到答应过君后的事。
“别以为仗着有君后朕就不敢罚你。”梁徽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用了内力将他一把推开,上了马,飞奔而去。
“皇上——”隋寅爬起来追了几米被甩开大老远,来不及调军,只得即刻命附近两个暗卫跟上。
梁徽快马加鞭抵达曲昌,对岸的关镇火光冲天烟雾缭绕,兵民都去救火了,城门关卡疏散混乱,梁徽靠着乔装与几句当年流放南部时学的夷语混了进去。
皇仓有重兵把守,祝知宜早就踩过点,仓储、密室、公文典籍、通关文书都在最里头的官署。
他身手敏捷地偷到了几封通关碟文,剩一本壬午年间的账目,前头无一失手,他欲如法炮制浑水摸鱼,忽而一个夷兵朝这头走过来。
被发现了!
祝知宜心头大跳,拔剑跃起。
立马有人触动机关,如密雨般的暗箭直面射来,祝知宜单枪匹马,躲过重重关卡,他的衣袖和发梢已被燃起火星……夷军残忍无道,绝不能落入他们手里,祝知宜摸了摸怀中的文书,索性往更烟雾缭绕的地方潜去,火光阻挡了夷军。
火越烧越大,浓烟重重,祝知宜略加思索,毅然决然放弃了逃走的良机,账目就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他不甘心!
祝知宜狠了心冒着火光杀入密库,正要试解壁柜时,侧旁忽而刺出十来把利剑,祝知宜下意识一躲,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有一把剑刃离他的眼珠子就只隔分毫!
这些是专门养在皇仓保护蛊苗的药人,刀枪不入百斩不死,祝知宜两拳难敌四手,体力耗尽。
忽然,药人从他侧后方飞出毒镖,祝知宜防不胜防,眼睁睁看着那淬了毒的镖箭在他瞳仁中一寸寸放大,就在他心脏几乎停跳之际,一股巨大的、迅猛的力量自他身后将他整个人抱起,在空中翻腾了几个圈后双双摔到一旁。
他竟然在猛烈的撞击中闻到了梁徽的味道,就是那种宫中常点的、令人心安的檀香。
祝知宜一抬头便对上一双眼角泛红的眸子,幽黑狠厉。
竟然真的是梁徽!怎么会……
来了帮手更好,祝知宜雷厉风行指挥这位不辞千里远道而来的援军:“皇上帮臣挡一阵,臣去去就回!”
“……”他还敢使唤自己,梁徽杀红了眼,咬紧牙关叱道:“祝知宜你敢去!”
祝知宜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那火光越发刺眼的机文密室,执意要去。
一步。
就差一步了。
热光灼灼,火舌舔舐着密仓,祝知宜被呛得咳嗽不停,心肺中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抽走,步伐开始飘忽不稳,袖子和衣角燃起的火星生生烧灼着他的皮肤。
梁徽看着越烧越烈的大火和来势汹汹的药人,密库火海一片,现在进去就是送死,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外头铁骑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凶狠地要把祝知宜架走,祝知宜竟挑剑相迎,躲过他的要挟,像一尾鱼似的滑了出去,执意往火海中飞去。
梁徽大怒,腾地而起,落到他面前,狠重出剑。
祝知宜顽固抵抗,别的将士和援军都是同仇敌忾同生共死,只有他们恨不得相互掐着脖子跟对方狠狠打一架。
一招一式,你来我往,两人都毫不留情。
终究是祝知宜体力殆尽,在仓外无数带毒的暗箭发射的前一刻被梁徽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势掳出皇仓,穿过层层突围,飞马疾驰往大梁边关走。
祝知宜挣不过梁徽,一路被劫持出了山谷关,眦红了眼,胸口起伏,极不甘也不解地质问:“皇上为何要阻止臣!?臣就差一步了!”
最后一步。
他潜伏异国布局了这么久,等了那么久,就为了这一天,就连这场火也是他放的。
“只差最后一把火,臣就能将他们所有蛊苗烧毁以绝后患,皇上知道若是让那些苗进了大梁会造成什么后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