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双凤惊奇地看着变脸飞快的张守备,想到方才他说自己的那些话,很想当面啐问,不过此时此刻,必定要见好就收,免得节外生枝。
于是,眼睛虽还微红带泪,言双凤却也淡笑道:“哪里哪里,民妇怎么敢,既然是误会一场,彼此无事最好,守备大人,这位先生,先前我因情急,也多有口没遮拦得罪之处,还请两位也见谅。”
朱先生跟张守备齐道:“不敢不敢,好说好说。”
方才还剑拔弩张,彼此恨不得把对方撕了,现在忽然间其乐融融,仿佛是几辈子的和气交情,就好像雷霆交加突然雨散云收晴光万里,简直堪称奇观。
而就在张守备跟朱先生告退之时,王娇先跑到院门口,她可没耐心看言双凤跟那些男人虚与委蛇,而只想看看赵襄敏如何。
言双凤心里也记挂,她不明白为什么朱先生前后反差如此之大,总担心他是不是对赵襄敏做了什么……所以在应酬之余,又赶紧对着李顺示意,叫他进院子看看情形。
张守备跟朱先生来去如风,言双凤却给陶蛮拉住。
陶蛮道:“那位朱先生,是定远将军林大人身边的?”
言双凤道:“是,他是这么说的。”
陶蛮默然看了她半晌:“他们原本是兴师问罪而来,忽然态度大变,你觉着是为什么?”
“我也正纳闷呢。”言双凤皱眉说。
陶蛮道:“凤儿,你是个聪明的,可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就如张大人所说……”
四目相对,言双凤道:“小姨娘你是指的……因为吉祥,那姓朱的才突然示弱?”
陶蛮不敢直接坦白,反而一笑道:“我就是觉着此事有些怪异,必然是吉祥跟他说了什么吧?既然姓朱的是定远将军的人,他怎会听吉祥的话呢?”
言双凤无言以对。
“凤儿,”陶蛮很不放心,又不能跟她说的太透:“你可留神,恐怕吉祥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说了这句后,就见元夕带了王娇出来了,王姑娘尚且一步三回头。
陶蛮随之告辞,虎啸山庄对她而言,此刻已经像是真的盘踞着一头老虎似的,一刻也不能多留了。
至于山庄将来如何,那也只能看言双凤的造化罢了。
言双凤送了陶蛮,往回而行,如意先说道:“老爷子那边儿叫娘子过去呢。”
言老太爷叫她去做什么,言双凤自然清楚,可如今她没心思去哄瞒老太爷,想了想,还是往南院走去。
不知何时乘风已经离开了,言双凤进门,就见赵襄敏站在南窗下的腊梅树旁,手中握着一支才折下来的黄灿灿的梅花。
他身上披着言双凤给的银灰披风,风撩动袍摆,波澜微微起伏,竟如御风行于九霄,神仙人物。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向言双凤,三分笑意地问:“人都走了?”
言双凤哼道:“不走还留着吃饭么?”
赵襄敏摇了摇手中的梅花:“你过来闻闻这个,香甜的很。”
言双凤走到他跟前,突然抬手,啪地把那花枝打落:“今儿是怎么回事,你没话跟我说?”
赵襄敏看着那落地的梅花,俯身要捡,言双凤抬脚踩过去:“少跟我弄这些虚的!那姓朱的跟姓张的两个本来喊打喊杀,怎么进来了一趟,就跟学会了变脸似的,灰溜溜就走了?”
她记得当时自己跟张守备互怼的时候,赵襄敏仿佛叫了声朱先生,只是不太真切:“还有你先前叫那姓朱的什么……饼一饼二,你最好给我说明白!”
赵襄敏的手已经搭到梅树枝上了,却给绣着云纹的麂皮靴子踩中,可听着她说“饼一饼二”,他抿了抿唇:“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是别气恼。我不想你为了这些小事跟无关紧要之人不快。”
言双凤低头:“小事?你知不知道今日我差点儿……”她没说下去,眼睛里的泪却又涌上来。
看到张守备带兵带刀上门,兴师问罪,言双凤只以为会危及他的性命,所以竟也豁出性命似的,撒泼撒赖,不顾脸面,用尽一切的阻止。
这哪里是小事,她是真的以为大祸临头了!
赵襄敏看到她眼底的泪影,手便从花枝上撤回,而是落在了她的绣花鞋上,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向上,他的人也跟着慢慢站起。
忽地,他抄住她的膝弯,竟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言双凤没料到他竟如此,人随着一晃:“你干什么?”才要挣扎,又想到他的腿伤:“放我下来!”
赵襄敏温声道:“外面冷,你的脚都冰凉了,咱们到里头说话。”
房门被从内给关上了。
就在南院重新归于平静后,却有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飞身而下。
其中一个去将地上那孤零零的梅花枝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头的尘,另一人则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深深皱眉。
台阶上下,两人对视之间,均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之色。
第30章
赵襄敏将人抱入里间, 轻轻放在榻上。
言双凤却已经安静下来,唯有两只杏眼带点儿杀气地瞪着他。
直到被赵襄敏放下,言双凤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用力往下一拽。
赵襄敏顺势倾身,两个人便隔得极近,大概只有一指的距离,呼吸相接。
言双凤的目光在这张无可挑剔的脸上逡巡片刻,挑眉:“说啊,给我说正经的,别打什么马虎眼。”
赵襄敏问道:“若是说不明白,要罚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