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曹家的长媳是言如锦,而这两日,京城内传的最多的,却是言如锦的妹妹言双凤进京、在曹家大闹的事。
不过,市井小民以及高门大院里的人提起言双凤,却并不是冠以言如锦之妹的头衔,而是“兵部侍郎方大人的原配”。
也正因为涉及方家,此事才更加哄闹,竟传遍了半个京城。
区区一个曹家,没有人想要去动他们,可如果是方守恒那就不同了。
言官此刻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过皇帝恰恰却也有同样的心意,但他剑指的“沛公”,不是方守恒,而是站在他右手这位小魏王。
皇帝的目光转了转,终于道:“既然涉及人命,自然不能等闲视之,齐王,此事该交给哪个司去审讯。”
齐王赵嘉轩完全没有在意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正在琢磨待会儿退朝后,该怎么跟自己的这位堂弟相处,或者该把他请到王府,大家坐了一番畅谈。
突然被皇帝点名,赵嘉轩愣了愣:“这……”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皇帝皱了皱眉,目光飞快地瞄过赵襄敏,又看向齐王身后的晋王赵兴良:“晋王,你说呢?”
赵兴良原本当然也没把曹家放在眼里,可是一提到曹家,他就想到了言双凤,一想到她,他脸上那个巴掌印,跟双腿之间的某个部位不约而同地开始疼。
晋王正在悄悄地磨牙而不敢让赵襄敏发现,听见皇帝发问,他微怔之下道:“回皇上,儿臣觉着,这件事涉及太仆寺官员,应该交给御史台或者大理寺吧?”
皇帝打量着他脖子上那有点可笑的兔毛围领,欲言又止。皇帝哪里知道晋王也不乐意戴这劳什子,可却不得不为之。
“嗯,你说的对,”皇帝漫不经心道:“不过,你近来是不是也四处生事呢?朕可听说,你镇日的游手好闲不知所谓,先前不是叫你在大理寺挂职监察的么?”
晋王一个激灵。
昨夜言双凤受惊不轻,可是晋王的惊悸却比她还有过之无不及,几乎给她用簪子戳死,又差点被踹成废人,这些他都可以忍。
但晋王最不能忍受的是,他竟然给小魏王掌掴、并且痛斥了一番,那一巴掌哪里是扇在他的脸上,简直是扇在心头。
脸上的掌印,可以敷药变淡,再敷点粉,加上天色暗,可以掩饰过去,但他脖子上的伤却不是一时半刻能愈合的。
本来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称病不上朝,可他又实在不甘心缺席。
毕竟这是赵襄敏回京后首次早朝,而且小魏王也说估计“明日朝上相见”,所以晋王怎么也不能“失约”,这才戴了个可笑的兔毛围领遮掩伤处。
不过赵兴良虽然惊魂方定,可他却甚是聪敏,皇帝的话音刚落,他的心头急转,瞬间回过味来。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流年不利,皇帝要寻自己的晦气,但晋王眼珠转动,忙道:“父皇恕罪,儿臣糊涂一时忘了,儿臣愿意接手彻查此事。”
皇帝的脸上果然露出满意的笑容,连晋王那围领子都看的顺眼了:“很好,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去料理。务必有一个明白清楚的结论。”
晋王领旨。
退朝的时候,天色放明。
皇帝本想留下赵襄敏,可却又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说再多也是枉费口舌,倒不如先消消气,免得给小魏王活活气死。
而那边齐王赵嘉轩已经迫不及待地先走了过来:“敏弟,你到底是几时启程上京的,说出现就出现了,我竟一无所知,简直吓一跳!你的行事真是越发的神鬼莫测,怪不得那些难缠的胡蛮都能给你打的七零八落,望风而逃。”
面对齐王的热络,赵襄敏似谦和而淡淡地一笑:“大哥过誉了,臣弟也是不得已为之,不是故意隐瞒行踪。”说话间目光往旁边一扫,那是徐徐而退的朝臣们,他看着其中一人,那正是方守恒,仿佛正跟同行的官员们说着什么。
赵嘉轩惊奇地问道:“怎么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魏王顿了顿,才道:“臣弟不想惊扰到大哥,不过……若是不说,怕大哥日后得知又怪我隐瞒,近来有些不明人士,意欲对臣弟不利,所以臣弟才不得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此事皇上也知晓,这才不怪。”
齐王睁大了双眼,显得惊怒交加:“什么?是何人如此胆大,敢对你不利?”
赵襄敏道:“大哥不必在意,不过是一些收银买命的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皇室下手,”赵嘉轩眉头紧锁,怒道:“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当杀一儆百。不管是谁所为……还是背后出银收买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赵襄敏俯身:“多谢大哥。”
齐王叹气,伸手拍拍他的肩头:“你谢我做什么?我还要谢你呢,若不是你在龙城撑着一片天,京城怎会歌舞升平,可恨那些无知的江湖之人,真是胆大包天加糊涂透顶,为了区区金银,意图毁掉我朝的架海金梁,若给我抓到人,定要将他们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才消我心头之恨,也叫人知道,皇室宗亲不是他们能够动的。”
赵嘉轩说了这番,又握住小魏王的手:“罢了,总之回了京你只管放心,我不信他们敢真的在京内动手……你跟大哥回王府,咱们吃杯接风酒细说如何?”
两人出了殿内,还未下白玉阶,就见前方有些吵嚷喧哗之声,似乎起了争执。
原来先前朝臣们三三两两离开金銮殿,有的且走且说今日早朝种种。大多数都是在议论小魏王,个个压低嗓子,不敢高声语。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那自然是太仆寺曹家要倒霉的那宗。
一人琢磨道:“皇上是何种心意,竟然特意叫晋王殿下负责彻查……这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是啊,皇上从不管这些小事,尤其今儿是魏王殿下也在场,按理说皇上的心情该不错的,特意提这个,这是不是……”
因为小魏王回京,今日朝上不管发生何事,总该盖不过小魏王的风头,不料皇帝偏偏反其道行之。
众人面面相觑,忽地一人道:“说起这曹家,先前方大人那位原配夫人岂不也正在曹府里住着?”一说这个,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旁边不远处的方守恒。
又有一个消息灵通的道:“你们难道没听说?方大人那位原配,今日还要去方府给他们老太君请安呢。”
众人的脸色变得古怪,窃窃地说道:“这可怪了,这方侍郎总不会是藕断丝连吧?”
“不能不能,”另一人摆手:“那言双凤,极其悍妒,想当年还曾经把……这种嫉妒成性的恶毒妇人,方侍郎岂会回头?”
“可是听说那言双凤貌美非常,保不准……”
“呸!美貌又怎么样,说穿了不过是个狐媚女子,非但悍妒,而且水性杨花,道德败坏,不守妇道,据说在北镇那里,还养着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几人说的兴起,竟然一时忘形,而最后那人的“小白脸”还未完全吐出,后面悄无声息地有一只脚探出来,猛地向他腰上狠狠一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