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迟灵巧修长的手指将折扇不紧不慢地收了起来,轻敲了敲手心,意味深长地问道:“公主仅仅是为了知道先皇后是怎么走的吗?”
他的语气总是那么漫不经心,但是话锋却很犀利,一针见血,让赵清幼觉得他好像早已悉知一切的样子,自己再怎么隐瞒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赵清幼摇头道:“不,我舅舅遭受诬陷通敌叛国,这件事情还没完,马培只是一个替罪羔羊,他的背后定有人在指使,这些人地位只会比他更高,我要将这些人连同当年琅山的漏网之鱼一个一个全部都揪出来。”
谢听迟抿着薄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目光紧缩着面前这个端丽冠绝的少女,很难想象方才那一番胸襟伟阔的言辞会出自那么一个较小的身子。
“不知,侯爷可否有意愿与我合作?”心中踌躇了良久,赵清幼还是硬着头皮将话说出了口。
如今她孤立无援,除了身后除了一个颜家再无其他势力可依靠,只要能够支撑她一步步往上走,是谁都无所谓。
谢听迟身后是老侯爷,当年的武定侯可谓威名远扬,带领着铁骑驰骋沙场,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度令北周人十分忌惮。
且武定侯的夫人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如今已故的长公主。纵然是再怎么看不起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的那些文官,遇到武定侯也要敬重三分。
这样是为什么谢听迟可以在老侯爷的庇护下如此不可一世,收到各世家的追捧。
谁不想要可以以一敌十的铁骑营为自己所用?
谢听迟闻言唇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露出了桀骜的虎牙,似乎有些兴趣地问道:“哦?公主想要拿什么来吸引臣来趟这一趟浑水呢?”
他这一问问得赵清幼不由一阵紧张,因为她现在根本拿不出对于谢听迟来说十分诱/惑的利益。可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她便没有后退的理由,这一世,她只向前不后退。
上了赌桌,她就算是倾其所有也要拿出满足赌桌要求的筹码来。
赵清幼隐在袖中的手攥紧着,脸上却强忍着镇定地问道:“侯爷想要什么?”
他道:“那得看公主有什么。”
赵清幼道:“只要侯爷肯帮我,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她的目光坚定且郑重,不像是在忽悠人的样子。
谢听迟墨眉轻挑,眸光深深,道:“哦?若臣想要的东西十分珍贵,世上独一无二,黄金万两买不来,千里江山也换不来呢?”
赵清幼愣了一愣,她本以为谢听迟这样的世家纨绔,心中所求无外乎高官爵禄与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如今看来却不然。
谢听迟心中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赵清幼心里很清楚,在这样的处境她只能主动出击,如果世间没有这样的东西,那她便努力去创造出来。
脚下没有路,那她就走出一条路来。
她对谢听迟道:“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只看侯爷信不信得过我。若是侯爷信得过,那骠骑将军手中的兵权便是侯爷的亲兵,十万铁骑加上十万颜家军,二十万兵马,即便是陛下,见到你都得礼让三分。”
“公主这是想让臣成为满朝文武的眼中钉吗?”谢听迟低声轻笑了一声,不见愠色,富有磁性而好听。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赵清幼不是不知道,她道:
“可侯爷不觉得能让他们时刻畏惧着,比时刻堤防着他们要来得更好么?他们享受惯了我们这些武将世家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和平与富贵,忘恩负义,觉得武官低于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文官一等。侯爷你现在还有老侯爷支撑,可以后呢?侯府的二位公子会怎么想?我想侯爷是个聪明人,有先见之明。”
赵清幼巧妙地抓住了如今朝廷内部一个核心的问题,文臣对武官的偏见,先前颜绰一事便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那天侯爷也亲眼所见了,护送圣旨的太监故意拖延,想要置舅舅于死地。可一个小太监哪里来的胆子耽误如此重要之事,他是听谁的指使我想侯爷心中也已经有数了,可见在打压武将的不仅仅是朝中官员。”
赵清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嘉帝明面上是公正无私,但背地里也在帮着那些文臣打压武将。
若是让艰苦戍边,为大宋出生入死、挥洒热血的将士们知道,不知要寒了多少英雄儿女炽热的爱国之心。
谢听迟抿唇沉默了半晌,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高挺的鼻落着一片阴影,手中的檀香骨折扇被随意地摆晃着,玉扇坠也跟着摇曳,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赵清幼也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谢听迟的回答。
良久,对方终于有了动静,谢听迟倏然开口笑了两声,赞成道:“不错,公主成功说服了臣,与其坐着等待被针对,不如主动,逼得他们自乱阵脚。”
谢听迟抚扇鼓掌道:“公主好胸襟。”
“既然如此,公主打算怎么与臣合作?”他问道,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见谢听迟答应,赵清幼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我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少不了侯爷的帮忙,先前侯爷帮的忙,我也会一直谨记于心。”
既然要合作,赵清幼便也不再隐瞒:“当年的熙王旧案疑点重重,母亲掌握北周细作线索前去调查,最后却离奇病逝,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以便想来旧府邸来看看。”
谢听迟收敛了几□□上的雅痞之气,神情正经道:“臣于边地发现了北周人的活动行迹,一路追查回了御京,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死侍,看来那些人动作很快,而且已经有人盯上了公主你了。”
赵清幼微蹙了秀眉:“一定是因为马培之事,有人开始忍不住要动手了。不过,还是得感谢侯爷出手相救。”
方才若不是谢听迟,她可能要成为那死侍的刀下亡魂了。
谢听迟却狡黠笑道:“救公主一次,换来了十万亲兵,不亏。”
他的语气轻挑,总有一种玩笑的意蕴,让原本还紧张的氛围缓解了几分。
谢听迟朝裴易勾了勾手,拿过了裴易手中的木盒走上前递给了赵清幼,道:“既然公主如此诚心,那臣也得表示一下才行。”
木合上落着尘埃,一看便是多年密封未被开启过。
他道:“这是从熙王的书房内一个密室里找出来的,兴许有什么用。”
方才赵清幼闯进来的正是熙王旧府的一处偏院,里面四周都已经长满了杂草,墙上也爬满了崎岖的藤蔓,整座院落一片荒芜,已经很久没有人烟的痕迹了。
四周的屋子都是敞开的,连密室都被找到了,看来谢听迟已经早一步将这里全部搜查了一遍。
赵清幼接过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沓已经泛黄的信纸,但是因为一直被密封在木盒里保存着,上面的字还是能辨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