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难道说的是自己?
萧无量一下子紧张的心提到喉咙眼,夹菜的手都在微颤。
下一秒,听见小公主咯咯一笑,“他长得那么胖,我才不愿意嫁给他。我以后只想嫁给二哥。”
他不敢再听,强装着镇定,吃完了整场宴席,直到尊主离席。
他望着满桌的杯盘狼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翻滚。
他目送着她离开,最后眼中盯死玄王,
风流倜傥身姿飘逸的二皇子。
她倾慕的男子,原来是这般模样。
那一刻他决定,他不再做福寿无边的萧无量,他要做偏偏君子萧行逸。
傍晚,他发了热,那是他孩童时期最后一次发热。
父王母妃都以为他吃席后积食,可只有自己知道,原来太过强烈的心动也会引起高烧。
他做了一个纷繁复杂的梦,梦里他一会儿长大成人,手持着利剑毫不犹豫地斩掉龙头,他梦见他站在万人之巅,脚下是千万人朝着自己叁呼万岁,他梦见自己迎娶神爱公主为妻,掀开红盖头,她还如孩童时纯真无暇。
他沉溺于一场又一场的梦境中,虚脱脱水,但又无比清醒认识道,将来自己若不能尚神奇为妻,那这一生必是白活。
病好后,他登崖山,眺南海,对着上天起誓,除非崖山崩塌,海水倒流,此情不移。
此后他一颗心沉入海底,坚若磐石,人变得深邃内敛,他立誓要成为屠龙的少年,而绝非长出龙鳞的恶龙。
人一旦有了清晰的目标,行起事来也有了章法。
他第一次有推翻殷朝的想法在一年后,那时神爱公主为国祈福,摇身一变为殷朝圣女。
他知道奉了道的女子,再无嫁人可能,唯有毁了日光城,才能将她救出。
只是啻帝期间,国富民强,他只能将这念头按住不表,韬光养晦。
他读史书观的日光城已是日薄西山的晚霞之景,再灿烂不过一瞬,而自己则是明日之主,他等得住。
谁知一等就是九年,日光城传来为公主招婿的消息,他心知是时候了。
短短不到十年,殷释天当上下帝,风云诡谲下,国运衰败如今腐朽入骨,如此摇摇欲坠,甚至不用自己出手。
他本能地嗅到在这山雨欲来之下,皆是杀人的阴谋与肮脏的秘密。
天龙皇帝,玄王嘉耀,各方王爷你方唱罢我登场,他自岿然不动,直到再次见到她。
萧无量能想得到,九年过去,她容比花娇,美得大杀四方。
眼神飘忽而有恃无恐,彷佛淬了毒汁的玫瑰,越危险越让人忍不住靠近。
再也没有了,那个躲在山洞里看萤火虫的小公主,再也不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无比迫切地需要知道,她心中单纯骄傲的小公主,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上莲宫鬼影幢幢,宫变那日,他自天龙皇帝寝宫的通天玉梯拾阶而上至莲宫,秘密即将揭晓,他混迹于林立的禁军中,耳聪目明,直面了这场兄妹叁人的最后的结局。
原来所谓的兄妹情深,所谓的莲宫圣女,不过只为天龙皇帝的一己私欲,毫无人性地将自己的亲妹妹占为禁脔,这么多年看似金尊玉贵的,光风霁月的王朝之下,都是见不得人的暗垢。
他甚至都忘记,当初自己是怀着如何的心情,一步一步走下天舟山,心里难免想起她火烧莲宫时决绝狠戾又伤痕累累的面孔。
他后来常常在想,神爱公主这些年被关在莲宫里,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人们都看见她表面的美丽,唯有他一人能看出她的忧愁。
想到此处又觉得心痛难忍,转而化成无尽的恨意。
恨啊,如何能不恨殷释天!连同整个殷氏一族,恨到他甚至想以殷家人之血,洗清这日光城中的罪孽。
这恨实在难消,每日每夜烧得他浑身疼痛,莲宫已毁,玄王已逝,唯有殷释天还活着。
他怎么可能让他活,杀了这种禽兽不如之人,又有何不敢?
手起刀落下,他没有一丝犹豫,瞒住天下人,让所有人皆以为天龙皇帝因思念弟妹成疾短短叁月内暴毙。
天下人不敢做之事,他敢。
天下人不敢杀之人,他亦敢。
萧行逸已不是当年的萧无量,隐忍多年,终于轮到他登场。
人都说南境新萧王,年纪虽轻,却极为沉稳练达,不喜出风头,这些年从未踏错行差半步。
短短叁年,厚积薄发地将这江山万里纳入麾下。
可是谁都不知道,在坚若磐石的外表下,他心头一直有个流着血的疤,从未痊愈,折磨得他病入膏肓。
他花了整整叁年寻找这救命的药,直到叁年后于西界雪山之颠,二人再次相遇。
她一双眼比天上北极星还要亮,依然如初见一样纯真懵懂。
她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那夜他又变回无忧无虑的萧无量,背着所有人偷偷在雪地里打滚,皑皑白雪覆盖他心头的红莲业火,感受如此冷冽的空气灌入自己的肺腑,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畅快,
她不知道,自己每一次凝望她,甚至连关于二人的未来他在心中已经描绘千万遍。
没关系没关系,所有错误都会被纠正,所有的遗失都会被找回,所有的伤口也终会结疤。
他躺在雪地之上,心里默默念叨着,“殷大士啊,你一定是我上辈子的债主,这辈子一见你就开始还债了。”
(摸摸男主,下一章就安排吃肉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