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消毒水的味道比外面其他科室都要稍微浓烈些,似乎是太过疲惫, 江厌摘了口罩后, 又鞠了把冷水洗脸。
微躬的身子勾出一道清隽的弧度,深绿的洗手服衣领被打湿一大片,但好在凉水上脸,脑子至少清醒了点。
送完病人的巡回护士小赵一边拿出他的手机一边说:“江医生,昨晚九点钟的时候有一通电话打进来,当时我正忙着接病人不小心手滑给你摁成挂断了。”
第二人民医院有规定,为了避免医生手术时受到干扰, 手机都必须由巡回护士保管,除了特别紧急的事件, 一般都是由护士代接。
江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抽了几张擦纸将手指上沾着的水珠全部擦拭干净后,才接过手机。
点进通话记录,最上面那条号码的数字很眼熟。
是周晚意打来的。
江厌压压眉心,她是又做噩梦了吗?
长指轻拨, 给她回拨过去。
“嘟嘟——”
似乎是过了半个世纪, 电话里响起一道官方的机械女声:“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灯光从头顶落下, 江厌的长睫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倦色和阴翳。
小赵当即安慰他:“现在才六点多,说不定人家还在睡觉呢,江医生要不待会儿再打?”
虽然是这个理,但江厌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仿佛是原先勾住心脏的那根细线即将断裂一般,将悬半悬,不安得很。
他不信邪地改为发微信消息。
【江厌:又做噩梦了吗?】
他长指轻点键盘,还想要解释一下自己今晚手术太忙没来得及接电话的原因。
结果下一秒,聊天框上刚发出去的那条消息后面就跟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这是怎么回事?”江厌的眉头紧了紧,将手机屏幕拿给小赵看。
小赵惊讶地啊了一声,“江医生,她这是把你拉黑了呀!”
江厌握着手机的指节下意识收紧,最终因为太过用力而导致关节处微微泛白。
小赵见他不信,又接续说:“有可能她把你手机号码也拉黑了,一般手机号码被拉黑后就是显示正在通话中的,上次我前男友就是这样……”
“拉黑了?”江厌极轻地重复了一句,之后小赵再说什么江厌已经听不清楚了。
“谁把你拉黑了?”陆星白从隔壁手术间晃出来,挑了眉好奇地问。
“周晚意。”
江厌语气冰凉,也没有半分生气。
“周晚意把你拉黑了?”陆星白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道:“她该不会看上别人了吧?”
只是这回,江厌没再答了。
他长长的眼睫垂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浓密的阴影,薄唇抿得很紧,像是又回到了五个月前那个冰山话少的江厌,像深冬降临,而春途遥遥。
陆星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之后,立马闭了嘴。
男人眸光微敛,只身走进灯火透亮的走廊里,背影如松,挺拔依旧。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星白还是瞧出了些许落寞。
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拉黑了呢?
陆星白忽然响起昨晚进手术室之前江厌还不是这样的。
当时办公室的灯光也是很亮,暖洋洋地打在青年干净的侧脸,他手里捻一支黑金色派克钢笔,笑得温柔缱眷。
一同值夜班的医生笑话他:“女朋友送的就这么爱不释手啊?”
江厌将钢笔小心收好,很严谨地纠正:“目前还不是女朋友。”
陆星白也跟着笑:“就差一个表白了。”
听到话头,江厌便开始询问他,选个什么样的日子表白比较好。
陆星白倚着办公椅,不是很靠谱地出馊主意:“你不是还有二十多天就生日了吗?要不干脆生日的时候把周晚意喊出来,和她表白,她肯定会感动哭了。”
男人几乎是立马否决了,“太晚了。”
有人打趣:“咱们的高岭之花这是迫不及待了!”
江厌弯唇轻笑,眸底波光潋滟,却是没有辩解。
“那你想什么时候表白?”
“明天晚上,我飞到川城去。”
昨晚江厌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陆星白惋惜地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