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沉定地凝视着她,俄而轻轻一哂,眼眸低垂下去,微作摇头,自掩下另一句话。
——弦公也未必就那么好。
冬寒渐浓,再一抹冷风拂过后,徊江上结了层薄冰。而后细小的雪花徐徐落下,覆在那层薄冰上,星星点点地连成一片,又渐渐厚了一些,看起来平缓又柔软,如同一张未沾滴墨的白绢。
如此过了几天,白绢下的薄冰就静悄悄地结厚了。一骑快马踏过,上面轻飘的雪花四溅,冰面纹丝不动。
驰马而来的一行人直入朝麓,在王宫门前下了马,直奔玄明殿而去。
殿中四只大铜炉都烧得正旺,足以驱散寒凉。炉上又皆有一盛着水的铜钵,在火焰烘烤的热意下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散出些许水汽,让屋内在烘烤中也不至太干太燥。
嬴焕一袭简单的褐色常服直裾,双手伸在炉上两尺处烘着,边烘边静听来者的禀话,直至身后的臣子说完了,他才转过身,抬眸看向另一侧正坐的人:“上将军以为如何?”
“南束人就是一匹觊觎中原的饿狼。”雁逸眉心浅皱。
嬴焕无甚表情:“单说缔结之事呢?”
雁逸啜了口茶:“臣觉得在兵力上互助尚可,至于他们需要金银布匹一类……”他一声冷笑,“我们是与南束结盟,又不是臣服于南束要向他们纳贡。”
“但我们需要南束人的骑兵和兵器,也需给他们些好处。”嬴焕剑眉微挑,“答应给他们金银布匹,总好过借他们兵马。这匹饿狼什么时候会反咬,我们不知,但不能帮它长牙。”
雁逸点了点头,沉吟不言。
戚王也静思起来,殿里陷入安寂。他凝视着铜炉中忽高忽低的火舌,颀长的身形被映出来的光火在地上投出了一个更长的影子。
良久,他又看向来禀话的官员,薄唇轻启:“先退下吧,本王先想一想如何抉择后患最小。”
同来的几人应了声“诺”,施过大礼后躬身告退。嬴焕又思量片刻,向雁逸道:“孟哲君也先回吧,迟些再议。”
他说罢便径自向外走去,正饮茶的雁逸一怔:“主上?”
嬴焕停住脚步。
雁逸定定神,离座起身:“主上是想让弦国国巫占卜如何为好?”
嬴焕稍侧过头,没有否认:“是。”
“主上!”雁逸有些心焦,想了想,狠然道,“我们不需依赖于巫术。从前数年,我们也没有用过巫师,凭主上励精图治,我们已是七国中最强一方,戚国不需要她!”
“雁逸。”嬴焕转过身,打量他须臾,声色淡泊,“我知道从前有些事,令你看她不顺眼。但戚国用人之际,莫以个人恩怨决断是非。”
他便又提步继续离去,雁逸一急:“主上!”
“个人恩怨本王不予置评。除此,别让本王觉得你还有什么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