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这几个月来在永昌侯府定过得不舒坦,他好像没办法用自己的这些理由去要小姑娘原谅她。
隐瞒了就是隐瞒了。
让她受委屈了也是真的。
陆陵天轻轻抿住薄唇想了想,握着小姑娘的手没有放开,还是这样仰面看着她,目光专注深情,郑重道:“我在北境曾见过一种妇人被丈夫惹得不高兴要罚人的法子,阿梨若是也不高兴,便也那样罚我?”
“……”沈梨垂眸看他,片刻后眨了眨眼睛,只问,“什么法子?”
陆陵天见她终于说话,心下又是轻轻舒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瞬又敛眸移开了眼,低低道:“就是,拿块搓衣板在屋里跪着。”
他的耳朵染上一点薄红,不是很好意思,若是叫外人看见这样的耀王,定要目瞪口呆,怀疑人是不是被夺了舍?
他们都不知,只有在沈梨面前的陆陵天,才是他真正的脾性。
他有震慑敌人的杀伐果决,也依然还有肆意洒脱的少年心性。
其他人都看不到,但他的小姑娘能看得到。
沈梨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男人泛红的耳尖,突然偷偷的抿着唇笑了一下,只是他未抬眼,没有看到她这一闪而逝的笑容。
她没想道陆陵天会说出个这样的法子。
在大启,向来是夫唱妇随,让夫君跪搓衣板这种事是要被叫悍妇的,至少在京都,不曾有人这样做过。
但沈梨也听说,北境的男女因为常年处在战乱边境是以比中原更加彪悍,好像陆陵天说的确实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陆陵天,一个连自己不举的消息都能放出去的男人,跪个搓衣板其实也不是太难接受。
他觉得只要小姑娘消气了便好。
结果等了半晌,却意外听见沈梨轻声道:“不要了。”
陆陵天心里一喜,蓦地的抬眼,却见他家夫人端端正正坐在榻上,轻轻瞥他,认真说:“你现在已经跪着了。”
半跪也算跪吧。
陆陵天:“……”
沈梨说完又看向他握着自己的那双手,然后轻轻把手抽了出来。
她本想把手收回,却在看到男人突然又有些怔然的模样时,轻轻抿了抿唇,拍了拍他的手背,才终于又开口:“长云哥哥说了许多,我都知道了。”
“我很感激长云哥哥为我做了这许多,能嫁给你,我依然很开心。”
“只是,”沈梨顿了顿,将头低下来,皱了皱小脸看着陆陵天,“一事归一事,长云哥哥还是隐瞒了我这么久,我不要你跪搓衣板了,长云哥哥今夜去书房睡吧。”
惨被打发去书房的陆陵天:……
好像还不如跪搓衣板。
至少跪在屋里还能看到夫人,聊以安慰一下自己,现在要去睡书房,什么都没有了。
但小姑娘能想着罚他,总比把他晾一边不管不顾不理要好,待她罚过了,气消了,应当就好了吧?
陆陵天这么想着,也干脆地点了头:“好,是我该罚。”
睡书房就睡书房吧。
于是他利落起身就准备往书房走,没想到沈梨竟然还跟着他,一路将人送到了门边。
陆陵天有些哭笑不得,这姑娘,罚人睡书房还会一路相送,实在是……有些可爱的紧了。
他在门口回身,垂眸定定的看着沈梨,忍住了想要揉揉她的头这个想法,毕竟现在自己还是个惹了夫人生气的丈夫,但还是有些期待地问:“不知,夫人要让我在书房睡几日才准回屋?”
沈梨抬头看他,静静地摇了摇头:“夫人不知道,要看王爷的表现了。”
然后她主动把门打开,一双好看的杏眼里好像写了四个字:王爷,请吧。
陆凌天无奈地低叹一声,只得出了门,突然又被身后的小姑娘叫住。
“长云哥哥。”
“嗯?”他回身看她。
姿容娇艳的姑娘扶着门框站在门前,月光好像能透过廊檐拂到她的身上,让她的眼里落满细碎的光。
她像一朵在月色下绽放的雪白梨花,安静的盛开,乘着夜风降落在他眼里那片深海中。
“祝你好梦。”
沈梨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却叫陆陵天又一次怔然出神。
一息过后,他在月下扬起一个疏朗的笑:“好梦,阿梨。”
“祝你好梦”是沈梨每次信的结尾会附上的四个字,而他的回信与她遥遥相应的,是一句“好梦,阿梨。”
这一来一回,就像是过去无数个日夜,他们在灯下展信,细细读来,执笔回信,最后认真落款说了晚安。
好像这样就真的能跨越漫长的距离,她在寂寂沉郁的永昌侯府,他在战火连天的北境,都能安眠。
王爷被王妃罚去睡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