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走了一会儿,他们经过盘古之手,但见一个雕像踩在一朵石雕云上,个头只有手掌一半大,贴在盘古的手臂上。
这边是玄冥的雕像了。他双臂张开,下方站着其它跪拜的上古神,长袍垂落在地。而在盘古之手的袖袍上,饰有百合形花篮、葡萄串、无花果、梅子、小麦等等,有“世间万物,生生不息”之意。
盘古之手前方,许多神族游人在磕头跪拜盘古、玄冥。
尚烟也跑过去,在玄冥雕像前跪下,深深磕了个头,轻声念道:“天帝玄冥在上,希望您保佑紫恒在神界能平安生活,一世快乐。”
察觉紫恒也走过来,她睁开一只眼睛看看他,又闭上眼道:“玄冥毕竟是……”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说“是你们的敌人”,只咳了两声,“我帮你祈福便好……”
可是,紫恒也在她旁边跪了下来。他双掌合十,亦道:“天帝玄冥在上,希望您保佑烟烟得之皆为她所想,所想皆她已得之。与爱相守,永世幸福。”
尚烟心中大感意外,回头看向紫恒。但见他祈福毕,也回头看着自己,笑意温暖,好似这吹了一整天的金色秋风。
“且不提我不再回魔界了。便是要回去,为了烟烟,我也要相信神祖。”说罢,紫恒也对玄冥磕了一个头。
这一刻,街上的喧嚣都已消了音。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龙凤俊游,夜饮深巷,繁灯遮月,华盖掩花。紫恒俯身时,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尚烟替他把头发捋到背后。
他道:“多谢烟烟。”声音充满柔情,令人不由心头一酥。
两人跪了一会儿,尚烟觉得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她又发现,紫恒现在变得格外体贴入微。不管做什么事,他都等她来决定。若她不定,他便会静静等候,不似在外,不论发生什么,他都恪守原则,不会改变自己,总是格外有主见,不仅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甚至经常帮她做决定。她若是适应不了他的节奏,他还会冷不丁地扔来一句“笨死了”。
想到这里,尚烟禁不住笑了一下。
“怎么了?”紫恒道。
“我在想,”尚烟起身,拍拍裙摆,“能了解你更多,真好。”
回到魔界的紫修,便不似紫恒这般温柔了。
他迅速召集了所有部下,在方外幽天同名总部会面。
“我弟弟差点死了。”在正殿尽头的椅子上,他声音冰冷地说道,却引来了众部下的哗然。
“什么,小少主殿下差点死了?”一位老臣不由往前走了一步,“他们——追杀到神界去了?”
紫修道:“匪羽,你来说。”
“是,少主。”匪羽也走出来道,“确切说,是小少主离开了神界,被他们发现了行踪。随后,他们便潜入魔界,对小少主行刺……”他交代前因后果之时,紫修一直在殿内徐徐徘徊,看上去稳如泰山,其实心中也没了底。
听完前因后果,部下们均议论纷纷,个个面露惊惶之色。
老臣道:“少主,您是如何发现小少主的?”
“偶然发现,纯属大幸。”紫修淡淡道,“若下次炎湃再动手,恐怕便没这般好运了。”
其实,他是通过尚烟的笛声,才找到他们的。倘若不是因为尚烟吹了竹笛,弟弟还真的会死。所以,这也算是走了好运。
又一老臣道:“那小少主现在伤势如何了?可有生命危险?”
“没有。”
“那便好。”
大臣们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心烦意乱起来。他们有人焦虑地小声探讨,也有人自言自语,都不由感叹起来:
“唉,果然,东皇炎湃不会放过小少主。”
“他连星渊魔君都不放过,又怎可能放过先王的血脉?”
“是啊,这老贼成日喊着斩草要除根,这下难办了……”
而紫修紧皱着眉,握紧拳头,想起父王惨死那一日的记忆,心中愤慨万分。因为,若按照先前的计划,他起码还要准备三百年——不,且算两百年吧,才能举兵起义,剿灭炎鸿老贼,重夺王位。但炎鸿疯得太快,现下野心已膨胀到谁也容不下,誓死要除掉远在神界的弟弟。
紫修道:“诸位可有何妙计?”
匪羽迟疑道:“少主,您还是不要有太重负担。小少主去神界之时,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当时便说过,倘若他真的不幸遇害,也只当是为国捐躯了。他死得光荣,绝不会怪罪于任何人。”
“他不会怪罪于任何人,我做不到。”紫修怒道,“孔雀,他是我的亲弟弟!”
“可……可是,星渊魔君想的剿贼七计当中,这已是最佳之计。这也是权衡利弊之后,方才做出的决定啊。”
星渊魔君既是紫修的师尊,乃是东皇苍霄还在位时,全魔界凤毛麟角的谋士。只是,苍霄王是个仁君,觉得星渊魔君性情太过极端,残酷狠辣,不近人情,所以在位期间并未重用他。直至苍霄王死后,老臣们才重新举荐星渊魔君,让他悉心教导紫修,只求有朝一日,紫修能成大才,替先王沉冤昭雪。
星渊魔君确实犀利聪慧。他献出的剿贼七计,每一计都杀人诛心,紫修曾经反复研读。
只可惜,就在去年,苍霄王的忌日当天,他也被炎湃杀了。是腰斩,他从奈落到去苍霄王陵的路上,突然被拖到菜市行刑,血拉了足足三十余米长,两截尸身上还穿着祭祀服。
他的死,是炎湃的警告,也是苍霄王旧部的噩梦。
紫修默了少顷,道:“把师尊写的剿贼七计再给我看看。”
匪羽赶紧吩咐旁人去取。不过多时,便有僚属捧着一个镶金锦盒入内,弯下腰,双手将它奉给紫修。
紫修从锦盒中取出师尊的信笺,从头到尾,快速扫读两次,将它又放置回盒内。其实,他早已将计谋背得滚瓜烂熟,再看一遍,只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
匪羽殷切地注视紫修,见他沉思不语,但已不像方才那般焦虑,眼中反而透露出一股决绝之意,似已想好了下一步棋该如何走,道:“少主,我们可是要从另外六计中选一计?”
“不选。”
“这……”
“若以先师之策,解当世之危,不过守株之类。这锦盒之中,已无良策。若沿用前谋,非但弟弟必死,我们举兵也会必败。”
“那……那该如何是好?如今,我们失去了最好的谋士,已找不到第二个星渊魔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