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洋对着花千宇呲牙笑,像抱着易受损地宝物一般抱着点心离开了帐篷。
深秋,洛京已去了暑气,又值日暮,阳光少了灼人的气焰,柔和霞光洒落天地间,但略带疲惫的行人们只顾着归家,步伐缓慢也不及欣赏日月同辉的金色黄昏。
欧阳朔下了轿子,朝天际望望便轻易发现东边的那轮明月,但也并未为之驻足,只是怀揣着忐忑又兴奋的心情进了望春楼。
二楼,拐角旁的窗口前,那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端着茶杯,把目光投向窗外,望向远方。时光在他身周静止,暖光描绘他的轮廓,在这吵嚷的茶楼中,他似一幅无声的画。
忽有凉风自窗外拂来,拂动了青年的衣裳,随着风的流向转移视线,青年见着了杵在他身近的欧阳朔,于是他放下酒杯,扬着唇角,起身问候了句:左司阁下。
欧阳朔推掌,回道:那我岂不是更该毕恭毕敬地回一声上将军。上将军出口的同时,他弯下腰。
花千宇弯了笑眼:好久不见,阿朔。
欧阳朔竖起小臂,甩了甩手掌,干脆地坐在了花千宇面前,回道:辰时才在大殿分别,说不上久。本以为时间会将两人越拉越远,但在花千宇开口的那刻,欧阳朔便知一切还是当年模样。
回想在殿上花千宇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欧阳朔问:是和谁怄气吗?
花千宇一愣,显然不明白欧阳朔为何这般问。
陛下赐你上将军之位时,你看上去并不开心。欧阳朔了解好友,能看出青年的笑脸冰冷,知晓那笑容不由心。
花千宇垂眸,嘴角仍勾着:大概确实是在怄气。
此等幸事也不能让你忘却烦恼?谁能如你这般弱冠便做了上将军?
也许是在逃避问题,花千宇反问:阿朔过得如何?五年里,不曾听你提及家事。
家事啊欧阳朔长吁一气。
怎么?不顺心?
千宇觉得三娘于我而言如何?
花千宇沉默了会,反问:阿朔变心了吗?
呵,欧阳朔露出自嘲的笑,我也曾以为爱了便是生生世世,但是啊,我变心了,甚至觉得过去会喜欢三娘不过眼界太窄,不曾了解三娘之外的女子欧阳朔为自己倒茶,但茶杯满了他也只是握着,没有喝的心思,三娘她大概也发现我更钟情园儿,因而待我越加小心翼翼,但她愈是如此,我愈是觉得她不懂我,渐渐地,也没了与她谈论风月的心思。
不爱了吗?
如今啊,比起爱,更多的是恩情,是惭愧。欧阳朔仰头饮茶,苦茶入了喉才意识到这非是酒。
花千宇忽然站了起来,丢下再会二字便匆匆离开。欧阳朔盯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他喃喃:不是要一同用餐吗?
被讨厌了?
他看着还未摆上菜的桌子,心问:因我薄情?
第133章 133
谁?正在梳妆台前换耳环的李香菱顿住手上动作,斜眼看向前来报信的宫人。
低头的宫人回道:是花丞相的小公子。他尚不知花千宇今早已被封为上将军。
李香菱转头再度看向镜中的自己:花公子来此为何?难道你们未告知殿下还未回宫吗?
说了,但花公子说会在正殿等殿下回来。
殿下可曾交代?
没有。宫人摇头。
既然没有,为何要让他擅自进入?重华殿就这么好欺负吗?李香菱的语气并没有太严厉,但也逼得宫人把腰弯得更低。
宫人道:殿下说花公子入殿,永远不需要许可。
什么时候?为何她毫不知情?
有些时候了大概在五年前。
五年前? 她估摸着那会才刚和安明熙有所往来,也就不奇怪不认识这号人物,但是常客?
那时,算是。
除了他,殿下可曾给过其他人此等殊荣?
宫人沉默片刻,似在思考,随后回道:没有。
我不可能喜欢你我有喜欢的男人脑中响起安明熙说的话,李香菱轻易将花公子与安明熙口中的男人关联,只是她过去从未想自己的情敌既然是这么一个大人物。
花千宇,当年闻名洛京的小状元。虽未见过真人,但对于那位传闻中仪表不凡的同龄才子,李香菱也曾抱有幻想。
过去,她只顾本分,不去打听安明熙的过去,不想两年后这过去便自己找上门来了。
李香菱审视镜中的自己,确认自己的装扮无暇。
起身,更衣。
本是为夫君打扮,但现在她必要让前来挑衅的人无地自容。
鬒发如云,领如蝤蛴,柳眉争绿,桃面竞红,轻盈杨柳腰。
迈着和缓而优雅的步子,李香菱踏进主殿,很快目光便被一名身姿修长,侧颜轮廓更是无可挑剔的男子吸引了去。男子正端详着被用红色挂绳挂在颈下的玲珑玉球相似的玉佩,安明熙也有一块,时刻不离身。
注意到有人靠近,花千宇放下手,转身朝李香菱看去,待李香菱走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唤一声:皇子妃。
安明熙已成年,也已成家,但还未被封王。
即便对方彬彬有礼,李香菱也不以为他是带着善意前来,花千宇特意亮出的玉佩对李香菱来说无疑是在宣誓主权。
李香菱柔声让花千宇入座,又道:小儿惊梦,香菱一时情急,不及招待,还望花公子见谅。即便安明熙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既然她是小皇子的生母,母凭子贵,在花千宇面前她有绝对的优势,而她也要让素未蒙面的花千宇明白这点。
花千宇未表露太多心情,天生便略微翘起的嘴角此刻仍带着友好的弧度,他注视着李香菱良久,话道:你知道我是谁。
李香菱抬手,微掩嘴角,回话:是丞相的公子,香菱听下人说了。情态是少女的娇羞。
花千宇微微摇头,随后道 :可以让下人们出去吗?让这儿余下我们二人或者说三人。他还预留了安明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