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跟人打架,将对方的鼻梁打断,为此赔了一大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可对方还是想起诉他,但由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最后罪名不成立。”thomas用了一个很生动的形容词,看着她问,“你猜是因为什么?”
温暖看着他,愣愣地摇头。
“因为对方抢先他一步坐上了他拦下的的士。”
“所以就把人鼻梁打断了?”温暖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震惊了,赵玟轩暴力起来简直连警察都怕。
thomas分析道:“我想,这一次他竭力控制自己,可能是因为你。”
“我?”
那天,thomas告诉了温暖关于赵玟轩过去的所有事,包括中途一次悄悄跑回国,最后又狼狈不堪地回到英国。
初来英国的时候,其实赵玟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精神失常的病症。
起初,他只是因为受到了严重的睡眠障碍,才来找thomas开药,但问及最近是否有压力太大的情况,他只说是因为研究所的项目迟迟没有成效,所以有些倍受打击。
直到那段时间,身边一位医学导师突发猝死离世,他逐渐开始出现幻觉,时常怀疑身边的人在背地里对他议论纷纷,有时候他人的一句无心之言,他能耿耿于怀好一段时间,为此还多次跟同事产生口角。
来找thomas的时候,他曾提起过一件令他很困扰的事,其实不过是他的个人妄想。
他说那位去世的导师经常在半夜来到他的房间,告诉他,其实他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人,企图要带走他的灵魂。
赵玟轩素来是个无神论者,却不可思议地产生了这类鬼神幻觉。
thomas分析,这是典型的自我否认,有时候对自我存在产生极度的否定,可偏偏又固执己见,认为自己的观点都是正确的,他所看到的所听闻的都是真实存在的。
自卑的同时,表现出与之反差的自负,俨然成了一个丧失主观判断力的矛盾体。
赵玟轩还说,他总是能听到有人在背地里指责他,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否认他的人生,奇的是,他还能准确地指出那些“说他坏话的人”是谁,当然,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通常一个人待在密闭的空间里,根本没有人可以替他作证。
他还说吃饭的时候,从卷心菜里吃出了血腥味……
种种“怪事”的发生都在加剧他心里的魔怔。
thomas觉得这一系列征兆可能跟他过去经历的某些事情有关,但每次提议以前的事,他都有意找话题回避,被thomas揭发他的掩饰目的后,就表现出和平常的温玟尔雅极其不搭的暴躁。
“vincent,你必须对我敞开心扉,否则我很难帮到你。”他不止一次这么劝导过赵玟轩。
可无论他怎么循序渐进地开导,都无法使他放下戒备心,说出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
终于有一次,他有了坦白的松动,他痛苦地捧着自己的头说:“回想起那些事只会令我痛苦,不会对我的病情有帮助,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不要想起这件事。”
不论是作为一名称职的心理医生还是一个挚友,thomas一直都对他很有耐心:“你要知道,作为心理医生,我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要想摆脱困境,只能靠你自己,只有说出那些心底最让你痛苦的事情,我才可能帮你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
心理病总归是人的心魔所致,没有人能替他分担那份痛苦,也没人能帮他走出来,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哪怕回忆的过程再艰苦,也不得不忍着痛一点点将真相挖掘出来,将细节一一剖析,重组新的认知,这才能走出困境。
而心理医生的大敌就是不配合的病人,只要他可松口,再难以解决的疑难杂症,相信只要有心,都能迎刃而解。
后来,赵玟轩一直表现得很好,病情还没完全恶化之前,他对自身疾病还有一定的自知力,配合治疗还算积极。
通过规律性服药和一些特殊治疗,他病情有了好的转机,自知力也随之恢复,而其中一项治疗——ect,多次使用后会让患者忘记一些过去不愉快的经历,其实对治疗有很好的疗效。
可做反馈的时候,他却说拒绝再做这项治疗,thomas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不想忘记她。”
忘记过去的不愉快,就意味着要渐渐淡忘和她一起的时光。
听到这里,温暖捂住嘴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赵玟轩口里指的“她”,就是自己啊。
听thomas说完赵玟轩以前经历的事情,她已经逐渐肯定了心中的猜疑。
已经傍晚五点半,这座城市晴天的时候,天空总是湛蓝的,所以连夕阳浮在云朵之间,都呈现出火焰般的嫣红。
thomas的讲述还在继续。
虽然当时拒绝了使用ect治疗,但那时候,通过配合其他多项治疗后,他的病情逐渐开始好转。
原本一切可以提前结束,结果一次回国之后,一夜之间,他的病情再度恶化下去。
那是七年前的s大校庆,他私自订了机票偷偷潜回国,就是为了回一次母校。
而这一次回国究竟发生了什么,连thomas都无从知晓,只是当他的父亲将他带回来之后,当晚他将自己锁进房间里,任人如何劝解都不肯开门,最后门被撞开了,才发现他正拿着小刀,一点一点地割着自己的手臂。
他的父母企图去抢夺他手里的刀,几人在争执的过程中,他无意刺伤了他的母亲,导致她手腕的肌腱被划伤,如今右手还不能用力。
所以那次赵妈无意打翻瓷杯,温暖以为赵妈也曾患有精神疾病,赵玟轩病情的爆发也只是因为遗传,却原来都是一场误会。
由于对这事产生了深深的愧疚,好长一段时间,赵玟轩一度陷入低靡状态,主动要求住进疯人院,可却并不积极配合治疗,这时候已经逐渐丧失自知力,他不认为自己有病,也不愿见家人,他只是听见幻觉在告诉他:这里才是他的归属,这儿才是他的家。
所以他主动搬进来。
以至于直到后来逐渐痊愈后,好几年,他都不肯再回国。
也就是去年,医学界引发了对另一种罕见性先心病的热议,迫使他回到了国内。
赵玟轩作为被邀请的研讨会成员,参加了那次重大的会议,当然,为了确保他不再犯病,thomas亲自陪同他一起回来。
意外的是,thomas观察了好些日子,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动,一个月过去了,都没有再犯病。
而且他发现,vincent似乎在这儿找到了心灵寄托——一个叫做温暖的姑娘。
从第一次见面,她的大言不惭,到后来在赵玟轩的家里碰到,她以女主人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一切都足够说明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