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潇起身,轻轻掩上房门。
苏央是在晚间才醒过来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苏央掀开幔帐,起身点了油灯,方才看清楚房内的陈设。
这不是她在苏府的住所。
苏央有些局促,十四岁的她住的屋子不比受宠的丫鬟大多少。并未住过这般华美的屋子。
她忽的想起来她在马车里晕过去之前男人同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是她的夫君。
所以,这大约是她夫君的府邸。
想到这里,苏央的脸忽然烧起来。十四岁的她连亲事都没有定,醒来却嫁人了。嫁的还是这般英俊的夫君。
沉香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欣喜地推门进来:“姑娘,你醒了!”
沉香自小服侍苏央,是她两次醒来之后见到的唯一一个认识的人了。
苏央眼尾殷红,长长的羽睫微垂,沾着莹莹的泪光,既忐忑又不安地问道。
“我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沉香一愣,这还是她第一回 听苏央用“夫君”两个字来称呼卫潇。
她本想将昨日发生的一切都从实道来,可想起苏央正处病中,卫潇出门前对院子里所有下人的嘱咐——
不可以再讲起任何会刺激到苏央的事情。
她斟酌着言辞:“卫将军是大盛第一战神,很受百姓景仰。”
苏央没有想到自己会嫁给一个将军。她心底有些打鼓,为什么卫将军会娶她一个庶女。
她这般想,便这般问了沉香。
沉香有些为难,若是解释这件事,势必要提到三年前的宫宴。那是苏央最不堪的经历。若当真再也想不起来了,倒也不一定是一桩坏事。
她岔开话题:“姑娘晕了一日了,先用些东西吧,奴婢让小厨房给您做些吃的。”
苏央的确是饿了。
这一整天她就没怎么吃东西,现下一经沉香提起,便更觉得腹中空空。
于是苏央便道:“我想吃小馄饨,你再寻几本话本来,我吃馄饨的时候看。”
苏央在苏府的时候便有窝在自个儿屋子里一边吃饭一边看话本的习惯,后来嫁到将军府,一举一动都要遵守规矩,便再也没有这样做过了。
这习惯一经提醒,沉香便觉得眼眶有些热了。
卫潇刚同章疏元聊完公事,听说苏央醒了,便动身往望月斋来。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苏央正在一边吃小馄饨,一边看话本。
她背对着门口,正看到一个有趣的地方,听到有人推门,还以为是沉香进来了。苏央唇角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连声音都透露着轻快的气息。
“沉香,你猜这个秀才碰见什么倒霉事?”
身后是许久沉寂,等到苏央觉得有点奇怪了,方才听到回应。
“是我。”
低沉喑哑的声音,不是沉香,而是早上救了她的男人。
苏央纤细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僵了僵,她放下汤匙,转向卫潇,紧张地咽下一口津液。
“夫君来了。”
男人微微一颔首,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他似乎并未有打扰她的打算,他于苏央不远处的一张胡桌前坐下。很快便有手下送来一叠公文给他。
她不记得过去是如何同卫潇相处的。事实上,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四岁之前,就连卫潇是谁都不记得。
她颇为忐忑的望着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慌乱。
卫潇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脚上。
她没穿袜子,一双玉足踩在地上。方才坐在椅子上吃小馄饨的时候,却总爱悬空着一晃一晃。雪白娇嫩的皮肤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豆腐,干净地晃人心神。
卫潇默默把视线收回,一双凤眸幽深暗沉,看不清情绪。
“冷吗?”
“啊?”
屋内烧着暖和的地龙,怎么会冷呢?
苏央有些疑惑,直到透过卫潇的目光落在自己没穿袜子的足,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脸颊烧红,扯了扯裙摆,莹白圆润的脚趾蜷缩着,往水红色的留仙裙下藏,裙摆簌簌摇晃,似有漂亮花朵层层叠在少女脚下次第绽放,一步一生莲。
苏央后退一步,纤瘦的脊背撞上椅背,衣裳上挂着的金色小铃铛清脆作响,在安静的内室极为明显。
少女一双清润的眸子慌张地抬起:“夫君,我……我不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