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侍着的宫人见到是他,立马跪了,苻宏嘘声示意,下去吧,都下去。
他赶走了外人,自己推门进去了,映入视线中的正好是自己的三位弟弟在一起学习的场景,苻晖像个先生一样,他教苻琳读书,教苻冼写字,那么认真细心。
晖弟。
听到这么一声,苻晖倏尔抬头,见是苻宏,立马迎上来要拜,苻宏握住他的手,不必不必,你我兄弟之间,那用得着这样拜来拜去,再说了,我也是替父皇监国而已,又不是什么君。
你在教他们读书写字?
苻晖点头。
苻琳已经长大成人了,只是他好玩,不爱练武也不爱习儒,荀皇后逼着他跟着苻晖学习,这才乖顺起来坐下来读读书。
苻冼头也不抬,认认真真的练着手中的字帖。
冼弟弟,你这写的是什么呀?苻宏抚摸着苻冼的头发,笑着问道。
苻冼略微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哥哥,道,是乐毅论。
哦,就是晋朝那位书法大家王羲之的一片字帖嘛,不错。
太子哥哥,父皇就那么的喜欢晋朝吗?
苻冼手上认真的描摹字帖,问了一句。
苻宏霎然愣住,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们的父皇是喜欢晋朝吗?还是仇恨晋朝?既然喜欢为何要去灭晋朝,既然仇恨,为什么要崇拜那些晋朝人。
苻宏干脆坐在了地上,他平视着坐在几案前练字的弟弟,又示意苻晖去教一遍的苻琳读书。
冼弟弟,你说?我们的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子哥哥,你懂父皇吗?
苻宏自以为很懂,尤其是他与苻坚第一个辩驳民族问题之后,他懂苻坚心中所想,可是后来又发现不懂了,因为他看不懂苻坚对晋朝这一次战争的布局。
那是一招死棋啊。
他将外族人全部放在了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去,只要战争一打开这些外族人随时都能脱身,可他们的父皇和皇叔却正面与晋军对抗。
冼弟弟,我觉得你应该看点兵书。
苻冼没有应声,径自的练习字帖,苻宏转头看一边的苻晖和苻琳,晖弟,你懂兵法吗?
苻晖有些为难的点头,略懂。
是的,苻晖是略懂,可他本应该精通的,只有他和长乐公苻丕是专门跟随邓羌学习兵法了的。
你说,父皇将我氐族的所有兵力都交给皇叔的前锋,这是不是一招险棋?他要依靠皇叔的25万前锋去攻下建康吗?可我听说,建康有长江天险,皇叔他们能渡过长江吗?我们有舰队吗?
兄长,不必过于担心,裴元略不是有7万水师吗?
可是桓冲的10万荆州兵挡在了长江中游,纵使我们有陵江将军的近十万水军,可我们越得了桓冲的防线吗?
苻宏忧心忡忡,苻晖亦是沉默了,这时候,正在看书的苻琳插了一句,不是有慕容垂吗?让他去打死桓冲。
苻宏被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插话逗笑了,琳弟弟,你好好学习吧,不要乱说,慕容家的那些人,不会真心实意为我们的,父皇早就看出来了。
苻琳放下了手中的书,那为何父皇要宠幸慕容家的人?难道他真的喜欢那些长的像死人一样的人吗?
苻宏登时哑口无言,苻晖亦是听的惊讶不已。
许久之后,苻宏从地上拾起身子,又冲着殿内的三位弟弟露出一笑,这才离开。
五日之后,萱城的前锋军队抵达洛阳,大军在洛阳休整,这时候,他们接到了前线传来的密报,晋朝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司马曜下诏任命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征讨大都督,任命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西郎中将桓伊等人,统帅8万兵力从京口出发北上,并让晋朝龙骧将军胡彬带领五千水军援助淮河边上的各个重城,共分三路兵马北上迎击秦军,但具体谢石和谢玄去了哪里不得而知。就在这道诏令发出去的第二日,司马曜却做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举动,他又下发了一道诏令,任命其弟琅琊王司马道子为录尚书六条事,晋朝的军政从此不再是掌握在门阀士族手中,而是回到了皇室内部,谢安不再是独掌朝政,这封诏令不仅让晋朝的人茫然,更是让此刻南下的大秦所有将领都摸不着头脑。
萱城在洛阳南宫与众将领商议这件事,众人一时也猜测纷纷。
都说功高震主,可是,这还没开打,谢安还没立功,司马曜就剥夺了谢安的军政大权?
窦冲率先表示疑惑。
也许是晋朝的疲敌之计呢?汉人好阴谋诡计,尤其是司马家的那些人,司马曜故意将谢安的权利分给其弟琅琊王司马道子,让我们以为晋朝朝堂处于君臣不睦的状态,然而,司马曜的上一道诏令可是尽数任命谢家的那些芝兰玉树上了战场,这前后两道诏令可是互相矛盾。
慕容垂分析道。
芝兰玉树?冠军将军,你对谢家的人一直很喜欢?萱城捕捉他的用词,不悦的反问。
他知道,这是谢安当年与谢家子侄闲谈之际抛出的一个问题,谢玄对其的回答。
慕容垂垂下眼去,似乎意识到自己在此刻说了一个不该说的词语。
不管司马曜如何,我们此次南下迎敌的对手是谢家,其实以谢安的性格来看,是他主动上书请求司马曜下诏封司马道子也不无可能,如今我们该合计的是谢家北上的那8万北府兵到底去往了何处?我们兵分四路,可晋朝不也是分三路北上迎击了吗?他们能猜到我们的主力?诸位再猜猜,他们这三路中,主力在哪?
平南将军,你以为呢?
慕容韡道,末将愚钝。
萱城微微笑道,慕容韡?你不知,我也不知。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身边的明月,有皇兄的消息吗?
陛下刚渡过渭水。
什么?萱城大惊。
他在做什么?当真是游山玩水吗?五日了,他还没走出关中。
阳平公,我们出发五日了,陛下是前日才出发的,张夫人随军了。明月提醒道。
她不是不来吗?
明月小声附在萱城耳边说,听说在我们走后,张夫人又请求陛下带上她。
萱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该喜还是该愁呢?张伶然口是心非,她一心反对苻坚南下,那夜苻坚亲口问她要不要随军南下,她分明拒绝的,可这样的一个人,萱城却只能同情,因为苻坚的弟弟不就是她的最好形象吗?嘴上说的永远跟实际做的相反。
萱城松了一口气,给皇兄写信,让他加快行军。
幽州冀州的军队出发了吗?
还没有消息送来。
裴元略呢?
也没有消息。
萱城拍案,这是干什么?把我们当猴耍吗?明月,拿笔来。
明月看着自己的主子脸色灰暗,不敢说什么话,只好取了笔墨过来呈在案前,殿内的众将一时也不敢插话,互相之间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萱城放下笔,对明月说,将这封信快捷送给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