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因为李家和你生母的缘故吗?”
“是。”
我就知道。
我道:“焕儿,李家犯了罪,皇上只是依律处置,你生母则是谋害皇子,自尽于玉凤宫,你不能为此记恨皇上。”
三皇子摇摇头,情绪无限低落,道:“不是的,陈娘娘,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是父皇先对不起母后。”
“此话怎讲?”
我猜是废后李氏的事有隐情,三皇子却不肯细说,我也不再勉强,换了个话题,道:“焕儿,你可曾听说过周正君的故事?”
周正君乃是前前朝的一位太子,人如其名,性情刚正,嫉恶如仇,在他父亲周昌帝宠幸奸宦时上书直谏,反被奸宦陷以谋反罪名,昌帝怒而下废太子令,周正君蒙冤,拔剑自刎,死前留下血书,诉说真情,昌帝大恸,然逝者已逝,昌帝斩奸宦后,一病不起,自此朝堂混乱,宗室零落,终于江山易主,王朝改姓。
三皇子点点头,道:“知道。”
既然知道,那我就没必要讲故事了。
我喝了口茶,道:“那你可知,周正君为何蒙冤而死?”
三皇子道:“因为周正君为奸宦所害,以死明志。”
“还有呢?”
“昌帝受小人蒙蔽,废其太子之位,周正君死谏,是为清君侧。”
“这是太傅教你的,”我道,“那么焕儿自己的想法呢?焕儿认为周正君之死,还有什么缘故?”
三皇子低下头,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缓缓道:“周正君为人过于刚烈,昌帝不过是废其太子之位,并未赐死,他大可以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暗中收集奸宦作恶的证据,呈于昌帝,自证清白,以期东山再起,贸然自尽,未免过于愚……过于正直。”
我道:“说得很好,焕儿很聪明,焕儿,你可记得周正君的生母是何人?”
三皇子道:“是一貌丑的女奴,昌帝年少酒醉时宠幸了一女奴,生下周正君,那女奴因生了昌帝长子,母凭子贵,被封为昭仪。”
我道:“不错,周正君生母低微无宠,无法子凭母贵,只因周正君是长子,才受封太子,而后有一次昌帝狩猎遇刺,周正君生母在侧,被昌帝抓去挡剑身亡,周正君自那以后,便与昌帝不睦,多次上书直谏,甚至公然与昌帝争吵,以致于父子亲情淡薄,在奸宦陷害周正君谋反时,昌帝便直接废其太子位。”
三皇子不语,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我道:“焕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三皇子只望着我,仍是不说话。
我便任由三皇子看着,自顾自喝了口茶。
良久,三皇子道:“陈娘娘,我不明白。”
我叹了口气,道:“焕儿,你是个聪明孩子,周正君生母无宠早逝,与昌帝感情淡薄,所以他遭不住风浪,这皇宫里,天子至尊,父子夫妻亦为君臣,不止嫔妃要争宠,皇子也要争宠,你有淑贵妃在侧,将来的风浪只会多不会少,你若是再像今天一样,对皇上冷淡以待,长此以往,迟早会落的跟周正君一样的下场。”
三皇子咬了咬下唇,道:“我不会的。”
这孩子还挺倔。
我道:“我们陈家无势,我不可能把陈家拖进储位之争里,我们的靠山只有皇上,你萍姐姐说得没错,我们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亲近皇上,便只能由我去亲近,我自小就不是个聪明人,没有那么多心眼子,一个辛婉仪就能把我弄得够呛,我若是争宠失败,卷进宫斗里,便是永不得安生,若是争宠成功,生下了自己的皇子,你便要另寻养母,焕儿,你难道愿意这样吗?”
三皇子看着我,眼圈慢慢地红了,眼里含着一包泪,我怕自己心软,便不看他,只盯着殿内地上被门框切成一格一格的阳光。
“陈娘娘,我错了,你别生气。”
三皇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很快便屈服了,委委屈屈地说完这句话,就过来趴进我怀里,抱住我的腰抬头看着我。
我亦低头看他,抹了抹他的眼角,道:“我没生气,焕儿,我既养了你,就有管教你的责任,我知你聪明早慧,你可以用你的聪明提防着淑贵妃,却不能记恨皇上,或是贸然出手,害何家和淑贵妃,有些人有些事,只能由皇上动手,焕儿,你很聪明,但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明白吗?”
三皇子道:“我明白了,陈娘娘,我都听你的。”
我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焕儿很乖,快去睡吧。”
三皇子道:“我不想睡,我想去练剑。”
我道:“好,那我让孔乐把你的剑拿过来。”
第26章 姜老板
三皇子去院子里练剑,我则从榻垫下摸出一话本来看。
阿柳端来一杯果乳茶,道:“姑娘,喝点解解腻吧。”
上次嘉嫔送来甜乳茶方子后,厨房第二天便做了出来,冯静仪嫌它太甜腻,就把酸甜的果茶跟甜乳茶混在一起喝,味道居然还不错。
我喝了口茶,示意阿柳跟我一起看话本。
话本还是那个话本,生动有趣,然而我心里想着三皇子,便有些心不在焉。
这毕竟是我第一次教孩子,我是仿着祖父教我的方法教导三皇子,我不知道我的观点是不是对的,毕竟三皇子确实比我聪明许多,我也不知道三皇子有没有听进我的话。
毕竟阳奉阴违的事儿,我小时候可没少干。
冯静仪如今所住的游芳殿,建得甚为巧妙,冬日里成天不见阳光,一到夏天,院子里一整天都有太阳,冯静仪睡了没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套了件夏衣往我这来了。
我这撷芳殿乃一宫主位所居,风水自然好,冬暖夏凉,三皇子眼下就在撷芳殿院子里练剑。
冯静仪在我身旁坐下,阿柳轻车熟路地呈上冰镇的果乳茶,冯静仪道:“怎么?你训过三皇子啦?”
我道:“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