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象征性地伸手虚扶了一把,道:“李嬷嬷请起——顺子,上茶。”
李嬷嬷道:“奴婢多谢容嫔娘娘,只是奴婢还需侍奉二公主,并不能久留。”
顺子便停住了,我道:“二公主派嬷嬷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嬷嬷道:“二公主让奴婢问容嫔娘娘一句话,听闻三皇子曾为容嫔娘娘带来了契丹的七色飘飘花,二公主十分好奇,不知能否来青藻宫赏花?”
上次那飘飘花早零落成泥碾作尘了,但二公主此来,显然意不在花。
我道:“飘飘花的确奇异,二公主尽管来,本宫随时欢迎。”
李嬷嬷笑道:“奴婢一定将娘娘的话带给公主,奴婢告退。”
顺子便将李嬷嬷送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殿外传来二公主清脆张扬的声音。
“容娘娘,曦儿来找你赏花了。”
论辈分,二公主是我的女儿,然而二公主实际上岁数比我还要大,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心知她只是作戏,仍笑着迎出去,道:“本宫许久未见二公主了,二公主请进内殿说话。”
二公主进了内殿,笑容便敛了下去,道:“容嫔娘娘,焕儿已跟我说了您的困境,我早年四处游山玩水,有各郡县的官道通行令,如您需要我前往松江郡,我来回路上只需花十天,其他的,我就帮不上忙了,您也知道,我夫君是礼部官员,与刑部并没有什么交集。”
我道:“公主能为我奔波,我已十分感激了。”
二公主道:“容嫔娘娘,您对焕儿很好,这也算是我对您的回报,您是个聪明人,您应该也知道,这些事跟淑贵妃脱不了干系,淑贵妃多年来一直盯着三皇子,连带也盯上了陈家,我知道陈家一向喜欢明哲保身,但立储之争,只要沾上了一点,就再也甩脱不掉了,您是焕儿的养母,陈家沈家已经与三皇子荣辱一体,待此事结束,还请您告知陈老先生,陈家已与三皇子绑定,再难全身而退,我相信陈老先生会作出判断的。”
我沉默片刻,道:“我会将公主的话传给祖父,无论如何,能得到公主的帮助,我感激不尽。”
二公主点点头,道:“等您想好要在松江郡找来什么人物时,可以直接派人去公主府邀我赏花,我已经跟父皇和裴统领说好了。”
“好。”
二公主离开后,冯静仪端着干果慢悠悠进来,笑道:“解决了?”
我道:“哪有这么快?接下来还得联系我长姐。”
冯静仪道:“沈将军武将出身,派去的家仆应当是会水的,怎么还会溺死呢?这事有蹊跷,你要不要让人查一查?”
我一边将书信折好,一边道:“查不出来的,那三个家仆的确会水,但水上的事,根本说不清楚,万一是江水寒凉,家仆腿脚抽筋淹死了呢?”
冯静仪道:“这我倒不懂,我就是个旱鸭子,方才随侍二公主的一个仆从留了张纸条给顺子,我拆开看了眼,倒是看出了些桃花香,你看看。”
“桃花香?什么桃花香?合春园的桃花不是还没开吗?哪儿的桃花开得比合春园还早……”我接过纸条,展开一看,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字迹。
是裴元芳。
我幼时每次害裴元芳受罚,都会因愧疚而主动帮他做功课,没少模仿这字体,是以多年未见,我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字。
嗯,做了这么多年官,字倒是工整了些。
冯静仪笑道:“怎么样?闻着桃花味儿没?”
我捶了冯静仪一拳,坐到一旁。
因这只是一张小纸条,能写的东西并不多,裴元芳只提到了他已经找过我长姐,能够帮助我与长姐见面,让我做好准备。
二公主跟裴统领关系好,这纸条应当是裴元芳让他大哥帮忙递进来的,只是裴元芳说他能助我与长姐见面……
裴元芳年后才刚调回京城,应该没这么大能力,莫非还是要靠裴统领?
嫔妃私自出宫是大罪,若如此,我还是不要连累裴家了。
我让顺子找来内务府的传信人,那人是个已有些年纪的太监,眼角嘴角俱是笑纹,显然是个常年挂笑的老滑头。
顺子将信交给那人,同时塞了几片银叶子过去,那人双手接过信,恭恭敬敬地收进怀里,手指微动,摸了摸银叶子,笑道:“容嫔娘娘金安,容嫔娘娘万福,奴才后日便能出宫,一回宫就把您要吃的盐杏子送到您面前,娘娘尽管安心。”
我矜持地点点头,那人又点头哈腰一阵,便走了。
三天后,青藻宫刚摆上晚饭,内务府那传信人便来了,我拿了信,又给了他几片银叶子。
长姐说,裴元芳前几日已联系了她和沈辰,裴元芳跟城皇寺的人有交情,到时我们将在城皇寺相会。
城皇寺的确是个好地方,反正我也是祈福惯了的,不过……
裴元芳为什么会跟城皇寺有交情?
他不是入仕了吗?
第二天,城皇寺上书,说是大宁朝近日连年征战,杀戮之气甚重,容易影响百越战况,需选一位未曾侍寝的嫔妃去城皇寺祈福三日,最好是曾经在城皇寺抄过佛经,有祥和之气环绕的。
说白了,就是我。
淑贵妃果然选了我去,还说三皇子是我的养子,我为他祈福想必会更诚心些。
我早就迫不及待了,当天便收拾行装,乘马车前往城皇寺。
马车照例停在半山腰,两个小尼姑将我领进城皇寺,住持已在寺门前等我了,见我过去,住持念了几声佛号,道:“多年未见,容嫔娘娘一如往昔。”
我道:“空静住持也是如此。”
我说的是实话,山中无日月,距离上次来城皇寺已有十余年之久,但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空静住持。
空静住持道:“修行之人,跳脱红尘,心如止水,原该如此,娘娘可去厢房整理行装,这次依然是明净为您带路。”
我道:“好,怎么不见空远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