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亲自上来给我解鞋袜。
我道,这事让下头的人来做就成,你何苦亲自做。
下头的人管不了娘娘,没得误了事。她笑。
我心中一暖,看着她问道,苏泽,你到我身边几年了?
她歪着头想了,二十多……呦,可老些年了呢!怎么呢?娘娘是要给臣添俸禄么?
我握着她的手感激道,这些年,幸亏有你陪着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
她把脑袋靠在我膝头上,轻轻道,娘娘放心,不论如何,臣会永远陪着娘娘,臣护着娘娘,不叫旁人来算计……
话说,如今北边刚刚平定下来,南边又不太平。
听说安南那厢又遭了叛乱,皇帝这两日忙着料理,已经一个多月没进过后宫了。
三月十五的晚上,意料之外的皇帝来了。
只是打眼一看便知他情绪不好,只一个人坐着不吭声。
既如此我也不叫人伺候,只自己在他身边安静的做些绣活儿。
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道,子润啊,朕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北边的霜冻刚料理完,南边又乱起来了,这几年怎么就没个太平时候呢……
我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缓缓道,我说句大逆不道的,陛下不要怪罪,这天下要是处处太平了,还要朝廷做什么呢?
咱们呐,就是干这档子事儿的,不要急,一件一件料理便是了,况且,那些南蛮子隔几年便要闹腾一回,陛下不必犯愁。
皇帝嗤笑一声道,你这么一说也是。
朕没同你说吧,方素白要辞官了,朕已答应了他。
我一愣,随即道,怎么,九门提督干着不好么,又要走?
皇帝摇摇头道,不是,他这回是当真的。前两日便递了折子。说是这两年在京都待的不少了,想趁着年轻,上别处看看。
我原本是不应的,想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可是又一想,朝廷什么时候不是用人之际呢?好歹,他与朕,也算是相识相知一场。
朕此生被困住了,逃不开,既如此,朕成全他,让他替朕瞧瞧这大好河山,也未为不可……
我不说话,只觉得有些疑惑,方素白要走了,那苏泽怎么办呢?
第二日晨起,皇帝走后我原本想要问问苏泽方素白的事。
奈何这人怎么都找不着,最后才听有个宫女说她在金明池子边坐着发呆呢。
我也不多问,只待用过早膳才见她从外边进来。
我仔细瞧了瞧她,虽说看着眼睛有些肿,精神也不好,但还是尽力笑着跟我逗闷子。
娘娘找我什么事儿啊,我适才替娘娘喂鱼去了。
我低下头道,昨儿听皇上说,方素白要辞官了,是吗?
别问我啊,我不知道,我跟他早断了。她转身随口说着。
哼,断了你眼睛肿什么?
我不言语,斟酌了一会儿方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不必为着我……
娘娘糊涂了么,他辞个官,您在这儿伤春悲秋的?哎呀,犯不着!
她一边说一边哗啦啦的翻着一本账册。
再说,咱们朝廷里多的是贤臣,不稀罕他。
她知道我说的什么,但她就是不跟我往一条道上说,可是我不能再耽误她了。
既如此,我勉强笑了笑道,行了,那不说他了。
明儿是八月十五,宫里边有家宴,但我这回不舒服,不打算去了。
你呀,明儿叫人去弄一桌子酒席来,咱们在院儿里头喝两盅。
她有些疑惑,娘娘要宴请诰命们么?
我道,不请她们,她们人多,来了闹腾,就咱们俩,喝点酒,赏赏月,你不是会做诗么,做上两首叫我瞧瞧你这几年有没有长进。
她又道,太医不是说了不让娘娘饮酒么?
我道,就一回么,况且明儿是大日子,好容易松快一回,你让我自在自在。
有道是:
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堂前月色愈清好,咽咽寒螀鸣露草。卷帘推户寂无人,窗下咿哑惟楚老。南都从事莫羞贫,对月题诗有几人。明朝人事随日出,恍然一梦瑶台客。
八月十五 中秋 夜
天色早就暗透了,奈何月亮总不上来。
苏泽去张罗了一桌酒菜,我则亲自下厨去做了几个月饼。
话说,自从灿儿和阿烁走了,我就再没有下厨去倒腾过这些个粉酥糕点的。
今日兴致好,做了几个,也不知口味是否还是一如从前。
苏泽在我对面坐定,笑道,娘娘你瞧,玉桂露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