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忱一脸惊讶地走了过来:“陛下?”
“你看看。”
他把密报递给了顾忱,顾忱扫了一眼,随即露出意外的神情:“云霜的家人居然在太后娘娘手里?”
这两个月内因为他们对皇太后本身的调查毫无进展,只能转而去查她身边的大宫女云霜。据萧廷深所知,云霜从皇太后还是皇后时就跟在她身边,是她手里第一得力的宫女。经过这么多辗转,寿康宫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云霜岿然不动,她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然而对云霜的调查也和对皇太后一样,几乎陷入僵局。她在宫里没什么劣迹,从表面上看多年来都只是随侍在皇太后身侧而已,于是萧廷深换了个思路,决定去查查她的家人。
却没想到,内廷卫在密查云霜家人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得到的信息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碎片,半个月下来堪称举步维艰。然而内廷卫不愧是直属于皇帝的密探,终究还是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就比如云霜的家人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失踪,他们一路顺藤摸瓜,循着那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终于找到了她的家人,却发现似乎是早就被皇太后“收留”了起来。
名为收留,实际上就是扣压了。皇太后也知道一旦这位大宫女倒戈,她的处境就危险了,所以早早做了预防。或许对云霜的说辞是“哀家帮你多多照拂家人”之类的吧。
“她还真是精于此道。”萧廷深冷笑,“当年这么对朕,现在又这么对她身边的大宫女。”
顾忱合上密报:“陛下打算怎么办?”
萧廷深沉吟了半晌,说道:“你怎么认为?”
“先救出她的家人。”顾忱说。
“可就算是救出她的家人,她也未必会为我们所用。”萧廷深冷笑,“万一她就是忠于皇太后?难道也要朕效法皇太后,拿她家里人威胁她?”
顾忱眨了眨眼:“陛下不会这么做。”
“朕名声可不太好,你怎么知道朕不会这样做?”
“因为臣不会让陛下这么做。”
萧廷深一怔,旋即忍不住勾起唇,低笑了一声:“是,朕怎么能违背皇后的意思。”
顾忱瞪了他一眼:“陛下——”
“是是是,朕胡说八道,不成体统。”萧廷深赶在他开始说教之前无奈叹了口气,随后正色道:“朕打算先寻个错处,把她关起来,探探她的态度再说。如果她只是被皇太后胁迫,事情就好办多了。但如果她是一心忠于皇太后……”
“陛下……?”
“……没什么,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
尽管萧廷深这么说,但他却在心底冷笑。他这么说只是不愿让顾忱知道——狱中有很多手段可以折磨一个人,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仁君。除了对顾忱和母后心软,其他人没有让他心慈手软的资格。
更何况云霜为虎作伥,当年谋害母后之事想必也有她一份参与。他和顾忱仁善的性子可不一样,谁欺过他,他必要对方十倍百倍奉还。
可是……
萧廷深抬起眼,温和地看了顾忱一眼。
如果他要这么做,就势必要隐瞒顾忱。他已经不愿对顾忱有什么隐瞒了,只能希望事情进展顺利,不要走到最坏的一步。
第五十六章
萧廷深传了密信给内廷卫,叫他们先救出云霜的家人,带回慎京。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已经把皇太后的羽翼折得差不多了,但她依旧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一些宫外的消息。只不过因为人手折损,传递消息的速度大不如前,恐怕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知道云霜家人被劫走的事情。
而萧廷深只需要抢在那之前说服云霜。
距离大婚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候,内廷卫终于发来一封密报,说已经救出了云霜的家人并带回慎京秘密安顿了下来。皇太后残余的力量大部分都用来看守云霜的家人了,因此在这次与内廷卫的冲突中,内廷卫的损伤也不小。
“情况如何了?”顾忱问萧廷深。
“死了两人,受伤十六个。”萧廷深看着密报说道,“内廷卫总共出动一百二十人,已经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了。”
顾忱虽说和神秘的内廷卫没有过直接接触,但从江崇的口中也知道不少有关他们的传闻——据说内廷卫的筛选条件极其严苛,对家世的要求也非常严格,祖上三代必须身家清白。他们的训练更是堪称严酷,所以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大概就是……”江崇对顾忱形容的时候想了一下,“两个内廷卫合在一起等于你吧。内廷卫大概有两千多人,那就是一千多个你!我的天,真可怕。”
顾忱虽然对江崇当时的形容既无奈又好笑,但同时对内廷卫的实力也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因此听说死了两人、受伤十六人时,他顿时不由自主拧紧了眉。
没想到,即使只是皇太后的残余势力,竟然也还有这么大能力。
“别皱眉。”萧廷深知道他心中不忍,伸手抚平他紧皱着的眉,低声说道,“朕会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 笔趣阁网址m.biqiudu。com
内廷卫因为直属于皇帝,直接负责皇帝的安全和私下密探,几乎都是把脑袋拎在手上办差的,因此每一个人的饷银都很高。如果他们死亡,朝中也会拨出足够多的银两来抚恤家人,萧廷深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他会在这笔抚恤银子之上再追加一笔了。
顾忱心中一热,点了点头。
“不要担心。”萧廷深接着说,“这是她最后一丝力量了。垂死挣扎,自然是要狠一些的。”
顾忱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的两个想法,竟然都被萧廷深直接看透了。
萧廷深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由自主挑了挑眉:顾忱的性情没那么复杂,很容易就会被摸透。他和顾忱共同起居都快三个月了,自然也会更容易看穿他的心思……然而顾忱这么惊讶吗?
萧廷深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他从前是表现得多差啊,才会让顾忱这么意外?
“朕从前是不是……”萧廷深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对朕有很多意见?”
顾忱迟疑了一下,他想起前世那杯鸩酒,刚回京的那一夜,还有先前的几次争吵,以及萧廷深用纯安长公主胁迫他揉肩捏腿,还有那根本压抑不住的暴脾气……
如果说实话的话,应该回答“是”。
但是他又有点犹豫,觉得自己如果否认这点的话,大概又会显得太虚伪了。他从前对萧廷深有意见和误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有点说不出来这么明显的谎话。
萧廷深:“……朕想听你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