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无论是人是狗,在生死一线时都由本能指引。
相里怀瑾一寸寸抬起头,目光锁在姜莞手中的茶杯上。他颤巍巍地撑起身子,一点点将自己立了起来。
双腿半屈着,双手缩起搭在胸前。
之所以说他是立了起来而不是站了起来,是因为他这副模样看上去和狗立起来没什么区别,完全不符合人类的熟练程度。
相里怀瑾屈腿立起来也要比姜莞高出一些,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杯中的水,焦急地伸长脖子试图去喝。
奈何薛管事扯着他的链子,他又一连数日滴水未进,根本无力挣扎,只得一直着急。
“他,他站起来了,姜莞,你给他喝口水吧。”零零九看得都不忍心了。
姜莞不理会它,脸上还是很冷淡的神色:“小瑾,安静。”她将食指抵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
相里怀瑾急于喝水,不断牵扯锁链,房间中只有锁链声声。
姜莞冷眼旁观,既不生气,也没有将水递给他。
不知道他是没力气折腾还是终于意识到这样做是没用的,铁链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相里怀瑾依旧保持站立的姿势,安静而急迫地望着姜莞。
姜莞露出一个矜持而满意的笑,慢慢将水递了过去。
相里怀瑾哈哧哈哧地伸出舌头,狗似的快速舔起水来。
他动作飞快而草率,一看就是渴得狠了。杯中茶水不冷不热正宜入口,因为他猛烈的动作溅在姜莞的虎口与手指上。
她竟然也没发火,就这么注视着相里怀瑾喝水。
一杯水很快见底,相里怀瑾将茶杯舔得精光,确定再舔下去也不会多出来一丝水后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渴望地看向姜莞。
他似乎终于明白他的命掌握在谁的手中。
姜莞将茶杯放下,双手一左一右按在他唇角上道:“要说谢谢,知道吗?”
她扯动他的唇角,同时自己发声教他:“谢谢你。”
相里怀瑾难得露出不明所以的懵懂神情。
姜莞如是倒了数杯茶喂给他喝,耐心得让所有人提心吊胆。
他喝完茶就会重新四肢着地,还是很不习惯保持直立的姿势。
但她斟完茶就会拿着杯子用语言命令他起来。一开始相里怀瑾不解其意,需要她用杯子引着他起来。次数多了,他也能明白她说的“站起来”就是要他双手离地的意思。
相里怀瑾每喝完一杯茶,她就要捏着他的脸教他说谢谢。他的声带并不发声,她也只是教个口型。
“带下去吧。”姜莞喂完一壶茶说道,“三餐准备好,我会和他一起用饭。平日给他喝水时要命令他站起来。待他站起来后才能喂他,喂完他要教他说谢谢。”
“是。”薛管事应道。
相里怀瑾再度四肢着地,还是狗的习惯。
姜莞垂眸看他:“小瑾,站起来。”这次她手中没有茶杯。
他歪头犹豫一下,踌躇着直立起来。
“真听话。”姜莞夸奖,“下去吧。”
相里怀瑾被带下去,需要行走的时候他还是会用狗的姿势来行走。
待相里怀瑾出了门,姜莞才皱起眉头满脸嫌弃:“八珍,叫人来将这桌子这杯子这茶壶都丢掉,再让人打水来,我要洗手。”
八珍清脆地答应。
零零九看姜莞空闲下来才敢插嘴:“你一开始也可以用水来当激励相里怀学习的工具,何必还要让他受这一遭罪。”
姜莞今日目的都达成,心情很好,多了耐心来给它答疑解惑:“熬鹰呀,看他现在多听话,我要他站着他就会乖乖站着。何况我不饿他渴他几天,他又怎么会这么需要水呢?他需要水,我才能用水拿捏他,明白了么?”
零零九觉得这道理很简单又很复杂。
“你说要教他做人,还是把他当狗……”它很快理解了姜莞话中之意,但又对她的行为不解。
“他做了人便不能做我的狗么?这二者又不冲突。”姜莞语带嫌弃。
“什么人啊狗啊。你既教他做人,他又如何能做回狗呢?”零零九似懂非懂。
“又不止是汪汪叫四条腿跑的才叫狗,乖乖听话,唯命是从也是好狗狗。”姜莞带着恶毒的天真,“他做了人又肯听我的话就是我的好狗,你不是也一直想要这样么?我原先只想让他做一条真真正正的狗,但我心地善良,还是大发善心教他做人。”
零零九沉默,被她那句她心地善良哽得上不去下不来。
“可他如果有一天清醒过来知道你这么对他,他一定会恨死你的。”零零九补充。
姜莞笑起来问:“怎么会呢?人身上最可怕的东西知道是什么么?”
“不知道。”
“是习惯。”姜莞一面净手一面道。
零零九好像有些悟了。
“你知道狗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姜莞又问。
“是忠诚?”零零九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