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晦闭嘴,带着一群谢家村村民在山路上快步行走。下山比上山要更难,坡陡路窄,一不留神就容易滚入两侧险峻幽深的密林中。
姜莞回去时倒善心大发,没再让谢晦背她,跟着人从山上向下走。夏风习习,让她的裤腿儿中灌满了风,招摇极了。
沙土让人打滑,村民们又走得快,想尽快赶上他们,好抓住他们盘问一番。
她走着走着没了安全感,总觉得自己脚下要打滑,伸手一把抓住谢晦的手臂,还不忘嫌弃人:“你这衣裳是人穿的么?和树皮一样,好扎手,我的手都要被扎破了。”她这时候说话声音很小,让村民们十分欣慰,女郎终于懂得顾全大局,真是让人感动。
“我可没有骗你哦。”姜莞走着走着将手掌向上翻给他看,白生生的掌心红了一片,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谢晦的目光在她掌心飞快掠过,低声道:“去后面,慢慢走。”
“我不嘛,我也想第一时间知道那群人是来干嘛的。”姜莞看着他一触即离的目光故意娇嗲开口,她最喜欢说“我不”,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个很爱与人作对的人。
谢晦:“那你不要出声。”
零零九在姜莞脑海中轻嘶一声,为谢晦的勇气赞叹,同时悄悄为他点上一束蜡烛。
人说话有勇气是好事,但有些人显然是不能得罪的,譬如姜莞。
姜莞垂眸,微微一笑,乖巧极了:“好的哦,我一定不会出声的。”才怪。
仗着对山上的了解,谢家村一行人很快追上了那群闯入者。
闯入者们并未接近村子,因为有田地相隔。要进村要先经过田地,田间这时候还有人在其中劳作,他们看样子很怕人。
闯入者如姜莞所言,穿着和谢家村村民一般破旧不堪的衣裳,甚至比他们还要再狼狈些,往村子中一站完全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只不过谢家村闭塞极了,家家户户都认脸,多出几张陌生面孔会被立刻发现。
外来的这队人在山脚下的灌木中藏着,远远看着他们抹了灰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看上去苦大仇深的。
他们尚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莞等人就在这群人身后不远处伏着,默默注视他们。
姜莞蹲在草间,完全无暇顾及什么外来不外来的,正被谢晦隔着黑纱捂住嘴,尖叫被堵在嗓子眼里。
黑黢黢的虫子在青草上格外显眼,正悠哉悠哉地爬着。
“虫子!”姜莞怒视谢晦,虽然发不出具体的声音,但从他指缝中泄露出的嗡嗡声向谢晦传达了她要说什么。
谢晦屈指一弹,将虫子弹飞了,而后看着姜莞道:“别出声,没虫子。”
姜莞连连点头。
他这才慢慢松开手,姜莞立刻离他远了好些,皱眉嫌弃:“谢晦,你好恶心啊,你竟然用手去弄虫子,你不要再用手碰我!”她竟然没有立刻大声说话,这让零零九也大吃一惊。
以它对姜莞的了解,她应该大吵大闹将人吸引过来才正常。
村民们也庆幸女郎只是嫌弃人,没有闹出动静来,一颗心刚放下。
下一刻,姜莞立刻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在山脚下的一片草间格外响亮。
村民们暗叫不好。
那群外来者果然警醒起来:“有人!”
谢晦目光倏忽锐利:“上!”
他在瞬间做出决定。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们没有继续隐藏下去的必要。
村民们一涌而上,将那七人团团围住。
姜莞悠然地撑着膝盖缓缓站起,立在一旁兴致盎然地看戏。她身后的两名护卫未曾参与其中,寸步不离地守在姜莞身旁。
零零九就知道姜莞一定不会默不作声,天可能会变,但姜莞绝不可能转性。
那七人显然也被这群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当下不知道因为什么,殊死反抗起来。
村民们被他们悍然的架势吓了一跳,知道这群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一下子慌乱起来。
谢晦突然道:“敌寡我众,人少我多,无需害怕,随我将他们拿下。”他这句话喂村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见敌方不过七人,我方却有十数人之多,人数上全然占优,村民们顿时有了信心。
谢晦又以身作则,第一个冲上去。他虽然好读书,但一直在田间地头劳作,身体素质十分过硬,人又年轻,带头冲锋让人不容小觑。
他确实聪明,三言两语调动起村民们的信心,又用自己先上来让众人不得不跟上,瞬间化被动为主动。
村民们在他的带领之下扑向几人,那几人一看就很有血性,亦是还手。
双方都没拿出什么致命武器,全靠肉搏,拳拳到肉的声音听起来瓷实极了。
姜莞又很嫌弃众人粗鲁,又看得过瘾。她过瘾是因为看见谢晦挨□□头,很是解气。
谢晦作为第一个上的,不少吸引火力。
最终还是谢家村村民人多势众,将对方拿下。但村民们都挂了彩,尤其是谢晦,伤势最重,几乎破相。
他本就是锋锐的长相,鼻挺且直,唇薄颏尖,眉目仿佛覆着一层凛凛寒霜,极清极寒。尤其是他从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为他这副长相更添凛冽。
此时他颊上数处青肿,左边的眉毛与太阳穴连接处横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正向外渗血。
七人被制住,手脚被村民们用麻绳牢牢困住,被丢在地上。
村民们简单地处置伤口,个个担忧地看着伤势最重的谢晦,向他嘘寒问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