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瞳伸手捶了一拳:说话注意点,这都什么用词。他朝张岚挥挥手:谢谢你啊,快回教室去吧,别跟这儿听冷老师胡扯,都被带坏了。
张岚笑嘻嘻往外走,又叮嘱了句:这药不会瞌睡,童老师过俩小时记得再喝一包。
一下午改卷子,旁听许颖在其他班的课,备课,熬到晚上又上完晚自习,感觉整个人的电量都放光了。
冷超今天没晚自习已经提前撤了,深夜十点的凄风苦雨,他跟程山山结伴下班。
跟着下自习的人群往外走,程山山主动坦白:一会苏雷会来接我,咱们可以顺道一起回去。
童瞳有些吃惊,昨天那种特殊情况,苏雷临时来救急就算了,怎么今天还来?他问程山山:你不是都当面拒了他,他怎么还这么一下卡壳想不到合适的词。
程山山顿了顿,收了自己的伞,钻到童瞳的伞下,跟他靠近低声说:昨天他送我到寝室,在楼下跟我聊了会。
怎么说?
他说,他明白我的想法,说从我老家回宜江后确实难受了很多天,也想了很多天,从想不通到终于想通了。
他想通了什么?童瞳难以理解。
程山山定住,她目光看向前方,苏雷的路虎果然停在了校门口,程山山说:他说他接受了,接受我所有的想法和对未来的规划,但只要我还在宜江,他就想多陪我一天。
童瞳怔住,程山山已经从他的伞下又钻了出来,撑开伞朝苏雷的车快步跑了过去。
回过神来童瞳也小跑了几步跟上去,突然他停住,路虎suv后面还跟着一辆车,那辆古老破旧的沃尔沃也在,童瞳呆在原地,程山山按下车窗,苏雷从里侧对童瞳喊话:童瞳,有人专门来接你,我就不半路拦截了啊,先走一步!
路虎调转车头驶开,溅起一溜水花。
童瞳走到沃尔沃车旁,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正放着跟这辆沃尔沃一样古老的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唱,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
边城突然不着边际地说了句:绿岛整天放伍佰,在那待多了不知不觉听习惯了。
童瞳说:绿岛要转让了。
边城点头:我知道,看到了。
绿岛,秦澍童瞳突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边城:为什么要来接我?
这是个问句,却又不像是个问题,童瞳在心里打鼓,自己在问什么,在逼迫边城说出什么答案?
边城看了他一眼,车子启动,转向灯亮起,掉头,朝市区驶去。
要穿过整个市区才会到s大所在的夜明珠,边城跟苏雷走不一样的路线,他稍微绕了一圈,然后一直沿着长江边开。
那个问题边城没有回答,却说:以后每天我都来接你。
童瞳不依不饶:为什么?
穿过一个路口,边城突然把车停到路边,双闪灯亮起,他看着童瞳,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因为我想这么做,我还想做更多,你想知道都是什么吗?
这也是个问句,却更不像是个问题,童瞳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胸腔开始起伏,他努力让自己平静,看起来波澜不惊,他回望着边城,眼神里加进去一点狠,说:不,我不想知道。
好,那就别问,以后我接你下班,如果早上来得及,我也会来送你上班。边城按掉双闪,重新回到路中间:有时候早上杂事太多,不一定来得及,我尽量安排好。
童瞳突然就不想再问了,什么都不想问,不想知道了,就这样吧,天还没塌,管它呢。
边城又侧头看了童瞳好几眼,有些疑惑:怎么脸这么红?精神也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童瞳摇头,他只想快点回寝室,这一天不管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电量耗光了,边城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手背覆上他的额头,只一瞬就移开了:这么烫?!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童瞳挣扎起来,讲的话却虚弱无力:不要,不要去医院,不喜欢医院,我要回寝室
边城说手背又伸了过来,在童瞳额头,脸颊上挨了几下,语气明显着急了,还隐隐有些生气:都烧成这样了还这么犟,你这脾气到底被谁惯的不要说些有的没的,今晚不去医院不可能。
童瞳放弃了,他深刻感受到,此时身边的人跟秦澍全然不同,不会由着他耍小脾气,仿佛习惯了安排一切,说一不二,童瞳根本抵抗不了。
车已经驶进了夜明珠的范围,边城在下个路口左拐离开了江边,去了区内他相熟的一家医院,直接去了急诊,大半夜的挂水大厅竟然差不多满的,都是各种秋季急症,感冒发烧,腹泻脱水边城给他弄了间vip单间,童瞳缩在一张大沙发椅上,看着外头那个为他忙活来忙活去,奔进奔出的身影。
护士推了一小推车的药水过来,一边扎针一边跟童瞳说:你哥对你可真好,还跟我们说扎针的时候轻点,你都这么大了还把你当小孩。
童瞳满面通红,他想解释那不是他哥,比自己还小一岁,又想解释自己并不怕疼张了张口觉得说什么都很幼稚,算了,他闭上眼,把让人尴尬的一切隔绝在外。
然而半天不见边城身影,过了会童瞳抬头看吊着的水,这是第一只小瓶,一会还有一只大瓶,小瓶已经滴了三分之一,边城人却消失了。
总不会把自己送来跟着就撤了吧?
小瓶药水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边城推门进来了,童瞳正靠在沙发上迷迷蒙蒙地打着盹,一阵热气腾腾的鲜香味钻进鼻腔,他半醒了过来。
边城拎着一个纸袋,正把里头的打包盒往外拿,简简单单的两只圆筒纸盒,揭开盖子,里头是粘稠顺滑的潮汕砂锅粥。
童瞳的头探了过去,打包盒上还印着樱花酒店的名字,边城拆开餐具,递给他一只勺子,童瞳接了过来,从闻到鲜味的一瞬间,他今天关闭了一整天的味觉嗅觉胃口才敞开来,轻轻搅了搅粥,里头掺杂着去了头的虾,白蛤,瑶柱,切得极细的姜丝,绿叶蔬菜,粥的浓淡正好,煮的过程中加过一点点橄榄油,粥的表面泛着润泽的光。
外头雨声沥沥,手中一碗清爽又养胃的海鲜粥,童瞳简直感激,他朝边城绽开一朵笑,有些不好意思:太香了。
边城说:就知道你晚上肯定没怎么吃,正好,我也没吃。
说着他也揭开另一只纸盒,童瞳凑过去一看,边城那盒是牛肉粥,边城说:怎么,想跟我换?我以为你发烧想吃清淡点,就买了海鲜的。
童瞳摇头:不不,我最喜欢海鲜粥,只是没吃过牛肉的,有点好奇。
边城挑了一大块粥里的牛肉到他碗里:那吃吃看,用粥煮出来的肉也很清爽。
于是童瞳保持着一只挂水的胳膊僵硬不动,另一只胳膊来回在两只碗里穿梭,一口海鲜粥一口牛肉粥地吃了大半碗,的确,又清爽又柔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