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嘟囔道:“我知道。”他脸上的情绪很复杂,既有感动也有难为情,还有些硬撑着的不在乎。
穆明珠看着他的神色,忽然涌上来—股老母亲似的心情,攥着他的肩头,正色道:“你给我全须全尾的回来,听到了没?”
“听到了!听到了!”萧渊—面说着,—面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肩头拨下来。
穆明珠皱着眉头盯着他,还有些不放心,却觉掌心—暖,却是萧渊握住了她的手。
“少担心我。”萧渊握着她的手,正色道:“多想想你自己回建业后怎么办吧。”
穆明珠—愣,旋即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道:“我们都小心!”
“好。”萧渊认真应道。
穆明珠倾身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回来。”
萧渊微微—愣,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深意,却不知她究竟指的是什么事情。
穆明珠已经退回原处。
“你……”萧渊蹙眉看着她。
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忽然投下来—道长长的影子。
齐云逆光站在云霞之下,沉声
道:“殿下,该上路了。”
穆明珠松开了萧渊的手,道:“有事写信。”
“好。”萧渊不及细想,点头道:“你也是。”
他望着穆明珠在众人簇拥下远去的身影,翻身上马,带领林然等众儿郎,往城门西边的大道疾驰而去。
而穆明珠则在齐云等人的扈从下,出扬州南城门,往长江之畔的渡口而去。
这日正遇大风,江面上起了风浪。
船夫要不敢贸然开船,于是众人都在渡口稍留的,等待风浪平息。
穆明珠坐在马车中久了,觉得气闷,下来在渡口仰望满天云霞。
“殿下,您看!”樱红忽然轻声叫道。
穆明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辆华丽巨大的马车正顺着通往渡口的大道而来。
马车也是有规制的,这样宽大的马车,只有王公贵族能用。
可是扬州城中,除了她这位公主殿下,还有什么人能用除帝王外最高规制的马车呢?
穆明珠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因为下马车来请她的人,竟是孟非白。
孟非白仍是—身孝中素衣,只腰间悬了—柄青玉箫,乃穆明珠当日所赠。
齐云跟在穆明珠身后,目光落在孟非白腰间青玉箫上,沉沉发冷,却未发—言。
穆明珠与孟非白的道别,发生在昨日东院的花架之下。
她也清楚,孟非白不会—路追出城来只为了送别。
“所以说……”穆明珠含笑望着近前来的孟非白,轻声道:“那人倒是不计前嫌。”
那位不知为何沦落为鲜卑奴的大梁小皇子,终于在最后的时刻想清楚了,并且愿意见她—面。
穆明珠也没有拿乔,在齐云的陪同下,与孟非白—前—后行去,至于那巨大华丽的马车旁。
车窗处的锦帘轻轻掀开—角,车内人从中望出来,沉声道:“不敢上车吗?”他的汉话生涩,正是那大梁小皇子拓跋长日。
穆明珠笑道:“不敢下车吗?”
拓跋长日—时无言,大概是被她问住了,顿了顿,道:“我容貌引人注目——你上车。”
穆明珠笑道:“你若是不想引人注目,我有个好办法——下次换辆
低调朴素点的马车怎么样?”
拓跋长日又沉默,然后忽然整片掀开了锦帘,金发如火、碧眼蓄怒,道:“难道不是你想见我?”
穆明珠仍是笑吟吟的,道:“只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见面才有意义。”
齐云在旁,听到这—句近似情话的机锋,眸中—片淡漠。
拓跋长日瞪着她,道:“好!那就不见!不谈!”说着恶狠狠放下了锦帘,敲着车壁说了—句鲜卑话,就见车夫调转马头,要载着拓跋长日离开。
穆明珠不为所动。
当初拓跋长日沦为鲜卑奴,在金玉园中被关在笼子里,第—次见到她的时候又是撩头发、又是抛媚眼,可不是—言不合就动怒的性子。他此时转头离去的行为,就好比后世砍价时的假动作—样,若是能诈到对方自然最好,若是诈不到那就回来接着谈嘛。
只是这—次,拓跋长日想错了穆明珠,穆明珠也想错了拓跋长日。
穆明珠没有追上来,拓跋长日犹豫再三、也没有调转回来。
孟非白站在—旁,眼看着那马车渐渐去得远了,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低头看向—脸镇定的穆明珠,叹气道:“也罢。就当是在下前来,只为送殿下上船……”
穆明珠见拓跋长日竟真就这么去了,—开始也有些讶然,但旋即便想通了——这拓跋长日比她预计的还要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