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夏天的时候,还可以回来住段时间避暑。财爷将那些大泡菜坛子都密封好,嘴里给卢茸说:主要是这缸老盐水,只要封好了,养在这里几年都不会坏,你最爱吃爷爷做的泡菜,大坛子封好,我抱个小坛子去京城,继续给你做泡菜。
卢茸只频频点头,财爷现在说什么他都赞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两个人相处,得互相体谅,小泽对你好,可你别太任性,伤了两人的感情,知道吗?财爷低头封着坛盖,嘴里却道。
卢茸心头一热,回道:我知道的,我会对哥哥好的。
等到沈季泽预定的商务车到来后,三人将大包小包的行李都装上了车,带上小狗,锁好房门,去往市里机场。
早上刚下过一场暴雨,高速路面上还有些湿滑,一些稍微凹陷的地方,积着薄薄的一层水,当车轮高速碾过时,会有些微的偏移感。
师傅,我们不赶时间,你开慢点啊,安全第一。财爷忍不住提醒司机。
司机笑道:您放心,我速度只开到八十,很安全的。
卢茸和财爷坐在后座,中间趴着小狗,副驾的沈季泽不时会转头,一会儿问两人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要不要去服务区歇歇。
在他再一次转过身时,商务车突然慢了下来,司机惊愕道:前面出事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段护栏被撞出了豁口,路面散落着玻璃碎片和几件甩出来的衣物。而护栏外的草坪上,一辆越野底朝天躺着,车身上还冒着缕缕白烟。两名年轻男女,一边大声呛咳,一边顺着车窗往外爬。
这名司机很热心,见状赶紧将商务车停在应急车道上,打好双闪去后备厢取路障牌。沈季泽在停好车的第一时间推开车门,身手利索地翻过护栏,财爷和卢茸也赶紧下了车。
年轻男女已经钻出车厢,都顾不上身体还在流血的部位,扑向草地边缘的悬崖。
他在那里,他甩出车窗被一棵树挂住了。男的指着下方激动地高声道,女的顿时跪在地上,探出头哭喊着:宝宝你坚持下,妈妈马上下来救你。
沈季泽飞快地冲到草地边,低头看见就在脚下几米处的悬崖上,几根横曳出的树干,架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襁褓,婴儿挥舞着两只小手,闭着眼在嚎啕大哭。而再往下,就是百多米高的深谷。
司机也赶过来了,看到这情景大惊失色:赶紧打报警电话,赶紧的。
那父亲左右看周围的地势,蹲下身像是就要这样下去,被司机一把抓住:你疯了?这悬崖连个踩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肯定要摔下去的。
可宝宝,宝宝会动的,他会掉下去。父亲面色惨白地道。
我马上报警,你别冲动,别冲动。
父亲用还流着血的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呜咽着将脸埋在腿间。
让我去,我不会摔的,让我去。那名母亲却双手扶着悬崖边,就要往下滑,被眼疾手快的沈季泽抓住手腕,厉声道:不准乱动,不然孩子救不上来,你自己倒出了事。
婴儿的哭闹更加撕心裂肺,襁褓被挣开,两只肥胖的小脚也拼命扑腾,身体慢慢向着空隙滑去。
宝宝。那母亲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闭着眼睛瘫软在地。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影子从悬崖边掠过,箭矢般冲向挂在树干上的婴儿。
那是一只白鹿,只见它四蹄就那么险险地踏在峭壁上,银角一挑,勾起婴儿的衣服,再往上跃起,如一片轻盈的羽毛,冲上了悬崖。
与此同时,那名瘫倒在地上的母亲腿上一沉,压上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接着,白影迅速向右,腿上有红光闪动,银色的角像是两丛珊瑚,它迅速飞跃到了山坡后,消失不见。
这一幕只有沈季泽和司机看见了,不过司机顾不上过去看个究竟,因为地上的母亲陡然发出尖叫:宝宝!宝宝在我怀里,宝宝被救上了。
那名前一刻还挂在树上的婴儿,此时正躺在她腿上,瘪着小嘴哇哇大哭着。母亲涕泪横流地搂紧怀中的婴儿,激动得全身发抖,那父亲也震惊地抬起头,满脸狂喜,踉跄着奔上前,将母子俩一把搂在怀里。
沈季泽往后张望,看见商务车旁站着财爷,卢茸刚刚跑回他身边,还低头整理着身上的衣物。
在一家人喜极的痛哭声中,司机双眼发直地问沈季泽:你看见了吗?你刚才看见了吗?我好像看到一只白色的鹿,把这孩子给救上来了。
沈季泽果断道:没有,不是的,你看错了,是有人抓着绳子下去把孩子抱上来的。
那,那人呢?根本就没有人在旁边啊。司机四处张望,只看见站在应急车道的财爷和卢茸。
我看见他从土坡后绕上了高速,开了辆轿车就走了。沈季泽面无表情地瞎扯。
可我,可我明明看见是只鹿,头上还有角
沈季泽目光沉稳地否定:不!你看错了!
真的没有
快去检查眼睛吧,要不高度近视,要不就要瞎了。
我
或者压力太大出现幻觉,放松点,和我一起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好些了吗?
好些了。
此时,卢茸正大气不敢出地站在财爷身旁。
他刚才直接就冲去小土包,躲在后面变鹿,救孩子,再冲回小土包变身,穿好衣服回到这里。这一系列动作虽然快,但财爷应该都看见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卢茸不敢开口问,只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喉咙涩得上下壁都黏在了一起。
财爷也沉默着,只看着那还抱头痛哭的一家人,直到卢茸都有些喘不过气时,他才开口道:茸茸啊。
在。卢茸应道。
他声音哑得像是掺了把沙子,因为财爷可能接下来的那些话,手脚开始发软。
财爷转过身和他对视着,那视线里有着了然,还有着意味深长,但是没有他最怕看见的恐惧和厌恶。迎上这样的目光,卢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爷爷真的都知道了
财爷慢慢走上前,伸手将卢茸乱翘起的一缕发丝压平,低声道:乖娃,爷爷心里都明白,不要担心。
哦,都明白啊。卢茸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只机械地回应。
财爷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隐没在那些皱纹里,道:你小的时候以为家里没人,就会变成刚才那样,对着穿衣镜照来照去,爷爷看见过几次。
卢茸锈住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回味着这句话,震惊地看向财爷:爷爷,我
村里塌方那次,也是你救的爷爷吧?财爷看似苍老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其实爷爷那时候没有完全昏迷,能看到你的影子。还有之前差点被石头砸中,也是你将我推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