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后,她便逗着阿弟,要刘颉教她些字。刘颉却自己也不认得多少,拿着一卷《论语》,读得奇奇怪怪。日子便在这般的清闲之下,流水一般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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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丧档口,女儿却悄无声息地归家来,让徐老爷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回家来了?”
“阿父不许我回来么?”刘徐氏有些不高兴。徐老爷便教训了她一顿,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断没有女儿常常回家的道理”,又说“毕竟是奉川侯府的主母,即使没个封号,也要端起当家主母的样来,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云云。刘徐氏不知老父为何忽然间变得这么奇怪,徐二郎倒给出了解释:“我把那件事与阿父说了,阿父也是怕你惹事呢。”
刘徐氏忿忿地道:“阿弟这话说的,我能惹什么事?你不许我说给别人听,倒是自己说给阿父了,郎君在家里,还因为这事说要休我!”
这回不但徐老爷,徐家在座的另外三口人也都吓了一大跳。刘徐氏生母直接跳了起来,拧着袖子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你家大娘挑拨的?我就知道那小丫头不安分!”
“胡说什么!”徐老爷不悦地道,又看向女儿,“你做错了什么,值得那刘盼这般待你?”
刘徐氏顿时哭了起来:“倒是怨我了,明明是阿弟教我不要把这事说给旁人听,我才瞒着的,他今日知道了,就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他,一时说要休我,一时又说要我在家好好呆着,我实在弄不清他的意思,只好回来找你们讨个主意,你们倒是厉害起来了!”
刘徐氏生母顿时诧异起来了:“什么事?我怎么不知?”
徐老爷烦躁地道:“与你一介妇孺说什么!我们有正事相商。”
徐二郎起身道:“我带阿姐去说说话。”
刘徐氏便跟着徐二郎到了偏屋。徐二郎让她坐下,又给她斟了一杯茶,微笑问道:“阿姐可把我的事情说了?”
刘徐氏摇摇头,道:“哪儿找得到机会?”
徐二郎顿时沉下脸色:“我那日叮嘱阿姐……”
“你当我没上心过?”刘徐氏脸色也难看起来,委屈道,“郎君不愿提及此事,我有什么办法!我归家后便日日想着该如何开口,谁知一拖便拖到现在,皇帝老子也驾崩了,他又去朝拜新皇帝了,你倒是要我怎么开口!”
徐二郎心急如焚:“你这个傻子,姐夫若是能见到吴川王,只需提上那么一提,刘大娘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到时候你我又该如何?”
刘徐氏只抽噎着,忽然想起一事,诧异问道:“你知道吴川王做皇太弟,这消息打哪儿来的?”若不是刘盼之前提及,她还想不起来问阿弟这茬。原本她虽然也有疑惑,但是被徐二郎打打茬就过去了,也没在意过。若不是刘盼提及,她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徐二郎不耐道:“你管我哪儿弄来的消息?”
刘徐氏顿时变了脸色,跳起来掐着腰就骂:“你倒是站着撒尿不腰疼!这是坑你亲阿姐?你阿姐为你保守秘密,险些被休,你就是这等态度?早知道就不该帮你说话!”
她这么一说,徐二郎倒mo不准她究竟是说了还是没说了,赶忙道:“阿姐别和我生气,我也只是着急而已……这事儿若是成了,阿姐便是两家的第一功臣,日后还不是被捧着供着?你家小娘子没了,舒坦的还不是你自己?”
刘徐氏倒没想到能吓住他,心里砰砰一跳,有了计较,板着脸道:“我想着你与她毕竟是甥舅关系,若是贸贸然说出口,郎君定然不会答应。所以这几日就尽力为你说着好话,期图在他眼前留个好印象,日后也好开口。你说的道理,阿姐又怎会不知?只是如今,实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徐二郎一边欢喜,一边担忧。他筹谋此事已经旬月了,刘颐又黑又瘦,有着一把力气,名声也不算好,单看相貌上还不如胡大娘,开这尊口要娶她还真不容易。但是一旦下定主意,如今他倒先把自己给说服了,若是娶不到手,反倒觉得可惜。他左右思量了一番,一边焦急踱着步,一边低声喃喃着:“若是有什么方便快捷的法子就好了……”
刘徐氏没听到他说话,只是自顾自地道:“……她阿父三番两次地叮嘱我,若是她不愿意,便不能强求。他做阿父的都这个样,我为人继母的又能多说什么?……”
徐二郎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停住了脚步,讶然道:“阿姐方才说什么?姐夫竟然是这个意思?”
刘徐氏搅起了怒气,道:“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徐二郎却露出了满脸笑容,自语道:“若是这样,那倒是好办了。”他又来回走了几步,停在刘徐氏面前:“阿姐看我怎样?”
刘徐氏愕然:“你发什么疯?”
徐二郎也不生气,道:“阿弟我在这万县、南乡,也是被颇多小娘子喜爱的,自忖够不上玉树临风,好歹也是一表人才。你说我这般人才,若是精心修饰一番、再做出脉脉含情的模样,在她面前多晃上几圈,她还不得对我芳心暗许?”
刘徐氏愣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我看这一计可行。横竖那死丫头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如今又到了思春的年龄,若是开了窍……我要她把柄好好落在手上!”
☆、第八章
徐二郎拿住了阿姐的心思,顺顺利利地说服了刘徐氏。而刘徐氏自是越想越是觉得此计可行,她自嫁到刘家以来,鲜少能从刘颐手里占到便宜,之前上头消息未定,徐二郎好说歹说,刘徐氏心中都仍有顾忌;如今这顾忌虽然仍在,但是若能将刘颐弄过来,第一是能让刘徐两家姻亲更加牢靠,第二是能为她在家里除去一眼中钉,至于刘颉,对付起来还不容易?第三嘛,正如徐二郎所说,若是刘颐到了徐家……还容得她翻起什么浪来?
刘徐氏心里怦怦跳着,之前沉寂下去的心思又复燃起来。
姐弟俩商议了半天,决定还是先来软的——若是软的不成,便来硬的。刘颐若是真能被徐二郎迷得七荤八素,刘盼那边自是不用担心;若是不成,来了硬的,刘颐那名声也完全被败坏了,也容不得她不嫁。
刘徐氏本觉着刘颐配不上她阿弟,那名声、那样貌、那人品,哪里够得上格做徐家的媳妇?然而如今不同了,若是刘盼真得了新皇的欣赏,十里八乡的媒人恐怕还真要踏破了刘家的门槛……
计议已定,又悄悄与徐老爷说了一遍。徐老爷听了,倒也首肯了他们的做法,但又拈着三寸长须,缓缓说道:“你们毕竟还是年轻,考虑不了那么许多。我且问你们,若是那刘大娘不管不顾,一鼓作气嚷嚷出去,或是事后翻脸不认人,拼了命的要报官,你们可怎么着?”
刘徐氏顿时一怔:“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徐老爷重复一句,脸上带了怒气,烟杆在桌上一敲,“你出嫁前又不是没听闻过她的名头,嫁人后也不是没和她对上过,你怎么就看不清她的秉性?三老是什么人物,不过是家里小豚跑到她家菜地里,拱了那么几口而已,她就敢一刀捅了那豚,满手是血地站在郭老门前骂,竟逼得郭老将那小豚赔偿给她,刘家足足飘出十日肉香来。你又是什么人物,焉知她做不出来?”
徐二郎帮腔道:“阿姐身份与郭老怎的能比?郭老不予计较,想必也是看在姐夫的面子上罢了。阿姐身份不同,是她继母,若是她敢动弹,便去告她一个忤逆……”
刘徐氏连连点头,她也是这般想的。然而徐老爷却更加生气了,大吼道:“糊涂!若是这般,我们还怎么和刘家做亲?不结仇便是善了!”
刘徐氏被他吼得六神无主,忙问道:“阿父可有什么指教?”
徐老爷这才慢慢说道:“若说此事解决,倒也十分容易。我儿身为亭长,总是认识县衙里小吏的。请一二人到刘家去,就说借地做东道主,想必他们定是肯来的。你们也无需问她肯还是不肯,免得倒打草惊蛇;只需把人叫来,按部就班撞破此事,还怕她翻出什么风浪?”
刘徐氏眼前一亮:“阿父说得是!”
徐二郎则自矜道:“何止一二同僚,就算是县尉,儿也能给请过来。”
一家人商计完了,刘徐氏便又收拾了包裹,次日一早,便由徐二郎送了回去。两人约好明日见面,刘徐氏便关上了大门。
刘徐氏回来的动静,起早贪黑的刘颐自然听得到。她心里十分纳罕,刘徐氏向来瞧不上夫家、又与继子女相处不愉快,凡是刘盼不在,她寻着机会就要回娘家去,怎么忽然间又回来了?这才不过一日功夫,难不成是她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家里人?
刘颐向来疑心病重,想了想不得其解,便扔下了手里的活计,走到正堂。刘徐氏贪图那里敞亮凉快,常常拿着针线篮子在那边做活——虽然一年到头,也没见她真的绣上几针几线,反倒是经常做着做着便出门去,找左邻右舍串门了。
进去一看,刘徐氏果然在里面,坐在椅子上缝着荷包。颜色是正黑,银光线绣着。难得这般精心,一定不是给她阿父做的。
忽然之间回到家,又拿起了长年没做过的活计,难不成真是被娘家人赶出来了,想着赔罪?刘颐心里想着,笑yinyin地道:“阿母怎么忽然回来了?没在你家多住几天?”